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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該,請問民主擺係邊?」--佔領中環325聲明

「唔該,請問民主擺係邊?」--佔領中環325聲明

他們 想我們迷失於圍繞特首選舉的一片喧囂吵雜,想我們跟著電視報紙的大字標題和唱,為某某的貪污朽敗而動怒,為某某的碌碌無能感不恥,為某某與黑社會的關係而震驚。
他們 想我們一邊追看這套由三個白痴主演的肥皂劇,一邊討論劇中一樣白痴的劇情。
他們 告訴我們:這個選舉我們一樣身在其中,而他們像我們一樣,都相信一個更加公平,剝削較少的社會。
他們 說無論我們的旗幟是紅是黑,還是壓根兒沒有一面可揮舞的旗 (「後意識形態」 ‘post-ideological’、「實用自由主義」 pragmatic liberal),我們都一樣相信「民主」,彷彿我們對這個詞的意思和用法完全沒有任何保留或異議。
彷彿「民主」二字,神聖得容不下任何理性批判的餘地。
彷彿從一開始一切就明明白白:我們 與 他們 之間,平白無端就已有所謂的共同。

某程度上,他們把「民主」當成神。
由德拉克羅瓦的著名畫作《領導民眾的自由女神》,盧梭寫民主作為一個公民宗教的篇章,美國的自由神像,天安門廣場的民主女神像,他們 一直在膜拜它。

(民主作為一個公民宗教的意思是:
每人皆有一副肉身和一個靈魂。
肉身該是服務制度的奴隸,靈魂該是主宰社會的公民。
只有在投票站這個奇幻異境裡,奴隸才能一嘗當主人的況味。
真實世界教他卑躬屈節的每分每秒中,他只有祈盼,在那虛幻的角度裡,報應不爽。
儀式完。現實如常。)

他們譴責我們:眼看著一群有錢老闆和無能官僚決定香港未來的領導人,你怎麼能保持沉默呢?
彷彿換過了一群民選代表,我們生活真正的支配者——資本——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動搖;
彷彿他們真有什麼香港良心,真有什麼獨立決定,而不只是整個龐大的帝國機器裡,一枚枚稍為高薪的齒輪;
問題不在他們個體身上,即便當中有些人確實是心腸比較硬,比較奸險,比較討厭 (所以才如此適合飾演這樣的角色嘛)。
問題在於這個制度。是這個制度,這個彷彿不能改變的劇本,編寫出他們這些角色,預設任由他們放肆的舞台,在我們心中暗種想成為他們的慾望。
如果那些資本家、企業經理和官僚是我們普選出來的,難道又會有任何不同嗎?
難道普選出來的官員要拓展市場、策劃基建,不是為了讓他們能進行更多的剝削?
難道普選出來的官員提出的市區重建,就不會把自然生成的人際網絡連根拔起,換以冷冰冰的屏風樓為地產商謀福祉?
難道我們就不會被迫至城市邊緣,屈身於不能住人的可負擔房屋之中?
難道我們就不用以最高工時、最低工資賣命,換他們的第二十七間分店開幕?
一切以繁榮穩定‧國際都市之名。
阿門。

他們 想我們相信,可以選擇就是自由。
哪怕所有最重要的選擇已經被決定,哪怕我們可以選擇的也許只剩下超級市場琳瑯滿目的芝麻綠豆。
細心一想,高級超級市場裡,我們或者可以買到十多款不同的蕃茄,黃的綠的,大的小的。
但是, 你 有否參與決定如何生產這些蕃茄?
是社區農場配合當地生態的有機種植、在地買賣,還是把農夫廢人化 (proletarianize),剝奪他們創意和尊嚴的高科技複製?
大集團有沒有以農夫們沒有聽過的法例,把他們從出產蕃茄的農地趕走,變相收押他們作奴隸,再種出你手上的那一個蕃茄?
如果 你 嘗試思考這些問題,你便正在動搖整個「選擇」的理論結構了。你會開始質疑,在你眼前那一系列的 消費選擇 背後,最重大的那些抉擇已被決定:關系及整個全球生產、分配、消費體系的抉擇,讓我們和他們都身陷其中,萬劫不復的抉擇。

如今的政制就一如在超級市場裡購物一樣。
你 從眾多預先包裝好的,設計精美的「選擇」中選擇,除了包裝紙上的空口承諾和有等如冇的顧客服務熱線,你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仗。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們之中有些人推出「有機」、「人道」的綠色產品;有些人當「獨立」候選人或另組一個「新」政黨。
他們 認為問題是市場永遠不夠大,選擇總是不夠多。
全個世界都被買與賣的邏輯所操縱,每一個人都被當成消費者和股東。
說到底,選票就是一張可以印上任何承諾,但從不兌現的包裝紙。我們明知事實如此,但仍然虔誠地參與這個儀式。就正如我們明知購物不能滿足心底真切的慾望,但仍然追捧最新的手機型號,最潮的波鞋,等著下一次打botox的美容院預約。
民主的意思是人民 (demos) 不被任何人事凌駕的自我統治。但當所有人民都被資本主義的經濟原則奴役,他們那些關於「民主」的討論,不覺荒謬嗎?
他們忘記了民主意味著人民一起編寫、建構共同的未來;民主代表的是實驗,是可能性;民主喻意未來是由人民本身的需要決定,而非抽象的經濟原則。

他們口中的個人自由,屈從於一個更高級的自由———市場自由。
他們口中的平等、民主,是名利慾的平等和民主,包括摧毀環境、反社會性的慾望。這些全都是由市場引發和培育,再用以謀利的技倆。
他們已準備好以最恐怖的手段以捍衛他們口中的這三條原教旨:以「國家安全受到威脅」為托詞通過凌駕憲法的法例,並在自行定義的「緊急狀態」下雷厲執行。
就如廿三條,立法動機 (講你都唔信) 是為了保護自由,免受「壞人」威脅。
一條反恐法例,超越所有其他法律,就只為打擊「恐怖份子」。
一條恐怖法例,無限期懸置所有自由,就只為保衛「自由」。
他們所指的「民主主義者」——這國際超級市場共和國裡最理想的住民—— 其實就是消費者公民。而其他的人,全都是潛在的恐怖份子。

而他們想我們為這而戰?
他們想我們走上街爭取普選?
當民主的神殿受到褻瀆,他們還想我們整色整水,郁身郁勢?
他們,竟想我們扮演跑龍套,要求我們參與這套自欺欺人的大龍鳳?
「唔好意思,幫你唔到。」
他們說每當政客失言失信失心瘋,我們應該站出來「發聲」打抱不平。
我們想說的是:他們做的一切,於我們都無足輕重。
對我們來說,重要的是我們做的事;
我們如何能使他們真的變得無關痛癢;
我們如何能掙脫對他們的依賴,推翻他們的決定,反抗他們的命令。
他們寄生於我們的逆來順受,我們的無知,我們的恐懼,我們想象力的貧乏,從而鵲巢鳩占我們本應一同建立的社會;自告奮勇牽著我們的鼻子走,跟他們走一條本應一同尋找的路。

一同。
這條路,共存的路,需要我們一同開闢,哪怕有時霧厚,有時迷途,只要我們仍然一同行走。
這條路,絕不易走。即使只能以卵擊石,我們也要砸碎重重的鐐銬,煉獄逃生。
他們 當然想我們被困留於這所瘋人院之中,終日原地踏步。
故一同掙扎踏出的寸步寸步,都非得與那些獄卒們力爭不可。
只有一同走,憑藉我們對自己和彼此的信任,才能走出一條誰也沒有走過的路。

一同。
成千上萬列隊行進的士兵,踏步如何整齊。彼此之間的距離如上級的命令一樣,不可逾越。
互不溝通,沒有共同,只是被放置、被設定在同一地方的一堆肉身,不叫一同。
一個肉身加一個肉身,1+1+1+1+1,直至人變成數字。如此的萬人上街,又如何?
「人民」被約簡成一個數值。這個數值的大小就代表了「群眾力量」的強弱。
(選票同樣是一個「民眾聲音」的量化附加法。)
但「一同」根本無法被量化。它不是把一堆一模一樣、無關重要的數字加疊起來,而是個體與個體共同創造出來的關係。
「一同」從不抽象。它就是我們切身感受到的那一份同情共感。每一個都獨一無二的眾多個體,以各自的愛恨和好惡、夢想和慾望,互相理解和改變,才能築成一個一同中有不同,不同也可一同的「我們」。

今日的世界,建基於隔離,分化,個人化。
個人化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遠,好讓政權可以填補當中的隔閡。
我與你的距離無限遠,政府的權力便無限大。
政權收集這些互相排斥的原子粒,以「社會」、「國家」、「人民」這些抽象的一統把他們綑綁成一個面目模糊的集體。
而共同的力場則在個體與個體形成,令他們極化 (polarize),使他們受到彼此的牽引而走在一起。
當個體互相向彼此敞開自己,讓他人的愛與怒觸動自己,共同便悄悄地出現。
這個共同,其實就是集我們的智慧和想像之大成,讓我們得以一同思索、開墾,除「搵食啫,犯法呀?」/「有我冇你,理得你死」之外,新生活的可能性,新的共存方式。

「我們」尚未到來,「我們」尚未成形。
如果不開始從工作、居住的地方開始找尋、連結同路的人,組織「我們」,你我只會一直失落於他們之中,夢他們所想,活他們的人生,而非在掙扎反抗中,一同走我們的路。

「我們還等甚麼?莫靠別人幫忙,可靠的是自己的力量。」——田漢《再會吧,香港﹗》

-佔領中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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