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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美彤:「V」for yoU——寫於看《陰道獨白--幕後故事》後

陳美彤:「V」for yoU——寫於看《陰道獨白--幕後故事》後

「V」for yoU——寫於看《陰道獨白--幕後故事》後

作者: 陳美彤

「V」-26個英文字母裡的第22個,「V」 for Van ,「V」for Vase」,「V」 for Victoria…這些是我從幼兒園裡學的,是的「V」for Victoria, 三個音節的一個英文生字,我也聽幼兒園老師講過,那時,她大概是在解釋郵票和硬幣上的頭像是誰……

「教」,從來都不只是關於「程度」的考慮,而是「權力」。如果「V」在90年代初的幼稚園可以for「Victoria」的話,說詞彙艱深,所以「V」不可以for「Vagina」,似乎不成理由。

「V」 for Van ,「V」for Vase,「V」 for Victoria AND 「V」for Vagina… Yes, 「V」for Vagina,陰道。

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

2004年中山大學「性別教育論壇」負責人艾曉明教授把美國的劇本《陰道獨白》帶到國內,與她在中文系的研究生一同思考、排練和演出,其過程同時拍成紀錄片《陰道獨白——幕後故事》,影片同時輯了舞台劇《陰道獨白》的片段「陰道,我說出來了;陰道,我再說一遍;每次演出陰道獨白,我們都要說它個一百二十八遍…」(《陰道獨白(引子)》2004)。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 X,髒話,似乎是性器官在日常生活對話中最常的呈現方式。在不知不覺間,我們把性器看成武器,看成暴力。

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陰道……

我正大光明地跟你說-陰道,陰道,陰道……你大概會尷尬,會害羞,甚至會有點被冒犯的感覺,你會覺得我很「暴力」,對嗎?

「陰道」,女性的性器,如果你覺得性器太「暴力」的話,好,我不跟你談性器,我跟你談女性……

溫柔,委婉,嬌嫩,細緻,愛美,愛哭,怕痛,野蠻,任性,攘寵……談論女性的身體與性情,我們輕易找到大堆形容詞,總括這些詞,女人,是軟弱的,是需被保護的……可是我告訴你,最可怕的暴力是源於你們的「溫柔」;最容易被魔鬼騎劫的一個詞就是「愛」。

自少,長輩們就是苦口婆心,語重深長地跟我們說著類似的話——「做女仔,著咁少,蝕底呀……」;「我是說丫,像妳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怎麼到處找人談下面的事……」(《陰道獨白(洪水)2004》

為什麼女孩就是不可以展示她們的身體?為什麼女孩(特別是漂亮的女孩)就不能談下面的事呢?

大概,長輩們都是想保護女生,女生的身體,會讓男生產生幻想,這樣會對女生的安全構成威脅,所以,特別是漂亮的女生更加要含蓄內歛。

可知道,在一些社會,對女性身體加諸壓制,最初就是為了「保護女生」?回教的婦女帶頭巾,原意是想保護女生的身體;這種「保護意識」漸漸在男權社會裡異化,女性的身體漸被看作是罪惡的根源,女性遮身蔽體的習俗便脫離了原來的保護意識,異化為女性防止罪惡發生的社會責任。這樣,「保護」的一句美言就變成了男權操控和壓制女性的工具。

你可能說,這些事都沒有發生在我們的社會,但在《陰道獨白——幕後故事》裡,有這一段討論初潮的內容:

「上廁所,我發現下面有紅,我以為得了怪病,一路哭著回家……」(《陰道獨白》2004)

因為保護,我們避談,因為避談,就要讓無數進入青春期的女生承受惶恐,憂慮,這不是太殘忍嗎?

再說,你們對女性的憐惜,是可以殺人的:

《陰道獨白--幕後故事》裡援引何春蕤教授在中山大學性別教育論壇講座中的一段話,何教授提到一個因為被強暴而自殺的女生,她說-「是誰讓她活不下去,不就是你那個充滿同情憐憫的眼光嗎?不就是你那種覺得她人生已經歷了重大損失的一種態度嗎?」

所以說,你們的「保護」,你們的「愛惜」,內裡的,不就是一種「暴力」嗎?

「當你重新看待自己身體的時候,就會重新看待周圍的世界」(李杉,中山大學中文系碩士研究生,《陰道獨白——幕後故事》2004)

你可能說,女權主義,在詮釋陰道的意義時無限上綱,可是把身體的意義聯繫至世界,於中國人來說應該一點也不陌生吧,我們的中醫,不就是把整個身體看成有陰陽四季的小宇宙嗎?我們忽視一個身體部位,往往會使我們忽視一個整體。

我們蔑視陰道就是蔑視我們生命的起源。你/妳會覺得陰道很羞愧嗎?你/妳會覺得自己生命之源是不能談的嗎?我們不正視陰道,無法洞悉陰道的意義,以致我們不能認定女性的存在價值,你又怎能說中國女嬰被棄事件,婦女暴力問題是與陰道無關呢?

紀錄片《陰道獨白——幕後故事》裡紀錄了《陰道獨白》舞台劇在廣東美術館演後座談會的一些內容,當時廣東美術館館長王璜生說,在男權統治的社會,女性要得到解放,就是想要打倒男性一把。

無可否認,這種對女權運動的曲解是存在的,而其曲解也未必來自男生。

近年香港的主流性別論述,都出現二元對立的情況,如「港男」與「港女」的爭論與角力。有一段時間在無線新聞部《星期日檔案》一連兩集「港男講女」及「港女講男」的吹捧下,「港男」「港女」更成為城中一時佳話。總括在香港的性別討論,女權抬頭也不過是一次男權思維框架裡的權力轉移,說女生普遍教育程度提升,加強在語言能力和溝通技巧上女生都較男生佔有先天性的優勢,女性開始進據原來由男性主要擔任的管理級職位,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港女」其中一個意思就是指有部份的香港女性以居高者的姿態看待男性,對男性不斷索求。

如果所謂的女權抬頭就等於女性居高位而要求男性的話,它只是男權的翻版。值得問的是,為什麼我們在講女權的時候,不能逃離固有的權力和思維框架?

這是因為我們漠視「陰道」。

我們討論性別,很多時都是在社會角色的角度上討論,關於社會角色的討論都是離不開階級間的比較。如單從階級思維去觀察性別及權利問題,在下者渴望階級轉移,因而易見。

近年,香港流行「女生藝術」。「女生獨腳戲」,「女生劇場」,很多都叫好叫座,尤受辦公室女郎歡迎,連無線電視也播《女人最痛》。這些打正旗號以「女生視點」,「女性角度」去說話的作品所說的「女人心事」就是說女性要不斷依大眾審美標準去瘦身美容;是要一方面事業有成,一方面兼顧家庭;是要承受單身的獨孤;是要承受失戀之痛…… 這些是怎樣的「女性角度」?這些都是女性「自卑的角度」。難道男性不要兼顧家庭,承受失戀,面對孤獨嗎?何以要在這些男女皆須面對的事下強調女性的身份,加以自憐?何以女性要一邊瘦身一邊訴苦?說穿了,這一切也是源於自卑。現今香港女性幾乎都得到與男性同等的權利,而這才不過是近二,三十年的事,一些女性一方面珍惜社會開放性別的機遇,力爭上游,追求與男性同等的社會地位,另一方面又揮不去說女性是較「弱」,較「陰柔」這個男權文化下對女性身份的固有詮釋,不能肯定自己是有自立能力,於是,一些女性盲目追求權力,意圖反操縱男性;一些女性不斷塑造身體,追求美麗,渴望男性賞悅……

「如果要打扮妳的陰道,妳要給她穿什麼?」艾曉明為學生們排演《陰道獨白》一齣舞台劇時,曾經問學生這樣一條問題,學生們都被問倒了,不懂反應。是的,「女為悅己者所容」是中國文化裡根深柢固的思維,然後,忽然有人告訴妳,「哎,妳會怎樣打扮妳自己?(只為妳自己去打扮)」,這實會令人不懂反應的。

但是,「當你重新看待自己身體的時候,就會重新看待周圍的世界」

真的,如果妳能仔細閱讀妳的身體;如果妳能洞悉妳本來就有獨特與偉大天賦,妳還會自卑嗎?妳還需踩低男性抬高自己嗎?妳還會節食瘦身只為悅己者所容嗎?你還會看輕女人嗎?你會懂得愛惜女人嗎?妳會懂得愛自己嗎?妳/你會知道,不論男女,身體和生命都是獨特偉大的嗎……

「心有能力犧牲,陰道也一樣;
心有能力寬容和修復,它改變形狀讓我們進來,它能夠擴張,讓我們出去,陰道也一樣;心能夠為我們疼痛,為我們伸展,為我們死,它流血是為了讓我進入這困難而奇妙的世界,陰道也一樣。我記得,我記得,我就在那兒,在產房,在產房。」(《陰道獨白(在產房) 2004》)

顯然地,這樣歌頌陰道,是純粹的,完全無意與男生比較,陰道是陰道,自己的陰道。

這應是「女性藝術」的基始,你與妳無需再爭論。

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

「V」一個符號,起角的,看下去有點硬朗冷酷;「V」一個符號,看下去又像一張清秀的臉,藏著一個溫暖的微笑,如果它笑,它便是「U」了,「U」for Universe,Yes,「U」for Universe,宇宙…… 

誰能令它笑一下,是你還是妳? VV

***
影片簡介~陰道獨白──幕後故事
導演:艾曉明|2004/中國.廣東/69’40”分鐘|語言:普通話(中文字幕)
放映時間: 28/10/2010(四) 7:30PM
放映地點: 新婦女協進會(九龍長沙灣李鄭屋邨禮讓樓地下) http://www.aaf.org.hk/

零六年社運電影節:人民自治之藝術自治部份已有放映及簡介這片,今年作為艾曉明老師的影片回顧系列的開始,必須續寫這個陰道力量之所在。從幕後故事中看到,參與陰道獨白中國首演版的所有人,都從中受到一定的衝擊,以致延伸到參與戲劇以外的婦女權利爭取──黃靜案及從中推展《約會暴力》條例之修定,雖片中看不到結果,但《陰道獨白》留給參與者的力量,卻是相當清晰。

但最少對於艾曉明而言,陰道力量不能停,自從本片之後,她沒間斷地將《陰道獨白──幕後故事》裡本土化的抗爭精神、對影像媒介參與社會的努力嘗試延展到不同的影片,而不同影片都在發揮著同一信念:我們──知識 份子和藝術家──必須回到人民身上建立知識和藝術,疏理在社會的悲傷困窘中,抗爭的個體與社會脈絡互相掀動的力度。這一切,就如陰道的暴力經驗,需要書寫,成為歷史的重要部份,並且得透過人民傳播去改寫歷史和未來。還是回到艾曉明的話:「争取權利,就是今天中國人靈魂的形象,是这個社會的希望所在。」

詳情~ 2010第八屆社會運動電影節
http://smff2010.wordpress.com/2010/08/08/v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