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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七一,XY——特首選舉後的新形勢與對策

文:區龍宇

人人都擔心梁振英上台後推行23條立法。但民運朋友不可只看檯面上的,而忽略檯面下的。由於特區政府繼承了幾乎所有殖民地政府種種反人權和勞權(例如冷靜期法案)惡法,又由於基本法雖然有些地方保障了人權,但是整個政制和基本原則卻是反民主的,所以即使它不推行23條,只要按本子也可以全面收緊市民的政治權利。除非我們在未來幾年把民主運動升級,把梁的氣焰壓下去,否則前途堪虞。

中共贏了也輸了

但形勢又是否有利於民運鬥爭的升級呢?有的,因為本地官商陣營出現了裂痕。

眾所周知,遠在中英談判之前,中共已經陽謀培植一個資本家大黨來做其治港代理人,自己在幕後操控[1]。30年後的今天,中共已經逐漸操控特區政府及選舉,但這主要不是因為它上述陽謀成功,而是靠兩辦(中聯辦與港澳辦)直接介入。這次特首選舉釀成建制派分裂,就足以說明中共要扶植資本家一黨獨大的企圖完全失敗。中共不知道,香港大資本家一向只知庇蔭於權貴(以前是殖民地政府,後來是中共),從來沒有政治能力組成統一而聽話的資產階級大黨,以致30年了,仍然山頭林立,誰也不服誰,助長了反對派的聲音。這是中共越來越需要明目張膽干涉香港政局的原因之一(另一個更早的原因是六四)。但這種直接干涉,既有促進建制派暫時團結的一面,但也不無促進分裂一面。中共的官僚政治,必然造成黑箱政治、派系政治[2]、特務政治、劣勝優敗(有獨立思考者被淘汰,奴才走狗上位)等等結果,而這些都是分裂因素而不是團結因素,因為沒有人相信勝利者是公平競爭的結果。於是內訌與傾軋繼之。在大陸,掌握了國家機器的那一派永遠可以一手遮天,誰不服就壓服;但是在有新聞自由與競選自由的香港,就難多了。這是今次特首選舉造成建制派分裂的根本原因之一。今後,資產階級越是不濟,中共越有需要強力干涉香港(所以才炮製出所謂兩個治港班子論),但這樣也把自己那種官僚政治與派系政治更全面引進香港(以前比較少牽涉香港),一不小心,就造成大資產階級各山頭之間的分裂內訌。所以,梁狼政府的確比較過去董曾弱勢,但理由不只是民調多低,還有上述深層原因。從人民角度看,他們內訌那只是分贓不均而已,基本上誰也不值得支持。何況,一旦面對普羅大眾的反抗,他們各派一定合力反撲。唐英年如果反對梁振英出動防暴隊,只是因為他覺得靠胡椒噴霧就行。但是,上層集團內訌分裂,也說不定能為民運製造反攻機會。這才重要。

將來某個時刻,一方面中共的幾個部門派系內鬥加劇,另一方面香港上流官商各個山頭也互不相讓,豺狼特首又估錯形勢,結果湊合出一場政治危機,激起巨大的群眾運動 — 這並非不可能。關鍵是在這個時刻,有沒有民主派敢於把運動進行到底,使其潛力全部發揮出來,而不是去做救火隊。

運動要升級,目標要釐清

此外,我們也需要檢討民運的目前要求,釐清奮鬥目標。差不多三十年來,泛民有一半時間不敢提出普選,另一半時間提出來了,卻又提得軟弱 — 他們只敢按照基本法的規定提出雙普選,卻沒有告訴港人,基本法能夠容許的行政長官普選,是普羅大眾沒有提名權的普選,因為提名權始終掌握在由中共操控的所謂提名委員會手裡。這種普選,有名無實。而梁振英的政治任務,就是在未來五年收拾港人,成功之後,才進行有名無實的普選以欺矇世人。這樣的假普選,其實只是合理化鳥籠選舉,對主流泛民可能有好處(他們一定能夠入閘參選),對普羅大眾有害無利。主流泛民把目光放在「降低門檻」,實際是轉移視線。所以,香港民主運動應該鮮明提出:

實行真普選,提名權人人得享!

做到這點需要修改或重訂基本法。但是民主運動一直很少討論基本法的重大缺陷,更遑論對策。這是因為主流泛民不僅盲目接受基本法實際剝奪港人提名權,而且因為他們完全接受基本法的約束。但真正的民主派不應該這樣。根據民主原則,主權在民不在任何一黨,而政府的統治必須得到全體人民在選舉中正式授權,其統治才算合法。但香港人根本沒有投過票表示接受基本法,所以是非法的,香港人有權不受其約束 – 我們應該要統治者接受基本法所規定的、適用於他們的法律約束,但是人民卻有權不受約束,因為人民是主人,政府只是公僕。但這個議題民運朋友討論得很少,所以應該趕快就這個議題展開深入討論。

普羅大眾提高了民主意識

港大發起的民間選舉,竟有22萬市民投票,當中五成五投白票,這顯示普通市民進一步政治化而且民主意識在加強。所謂香港人必然政治冷感,這種說法逐漸過時。這又是一個積極因素。

這種敵我對比決定了,香港民主運動在未來五六年,既有把運動升級的迫切理由,也有把運動升級的群眾基礎。我們應該努力在中期之內,創造出繼六四和七一之後,鑄造另一個民主鬥爭的標誌性日子,為港人和大陸的民主運動提供可貴的政治資源。

雖然時機不是隨便能夠製造出來,但是只要民主派有見識和膽量,也不是不可以促進時機來臨。光是遊行已經不足夠。我們應該提請今年九月參選的泛民議員接受這樣的方案:只要梁狼政府提出反動的政策(包括有關行政長官選舉的安排),當選的泛民議員就發起抗稅運動,一個接一個拒不交稅,直至入獄,迫使政府舉行議席補選,得勝後再接再厲,如此循環不息;同時又進行街頭鬥爭,直至制止政府出手為止。這不算激烈,但是能夠鼓動起民主鬥爭。

其次,為了喚起普羅大眾的民主熱情,我們必須把真普選的要求,同爭取社會經濟平等和打倒財閥霸權的要求聯繫起來,向他們證明,民主不只是上流中產的價值觀,而是直接同飯碗有關。在這次特首選舉,左翼21的聲明和30個團體的立場書都反映了這種呼聲;雖然要發展成一個運動尚有很多步,但目前多少前進了一步。

豺狼當道,危中亦有機

民運的隱憂卻是,群眾有進步,但主流泛民卻持續退步。民主黨2010年為了多得幾席,就同中聯辦談出一個妥協的政改方案,就可想而知。這種軟弱,原因之一是主流泛民頭領大都只顧算計個人利害。這也是為何泛民一樣山頭林立,23席立法會席位,卻分成7個黨派。大家在綱領上沒有根本分別,都同樣擁護資本主義,都支持代議民主,但二十幾年了,照樣四分五裂。試問這樣的民主派,如何能敵以黑社會方式組織起來的國家機器?如何在關鍵時刻帶領民眾一鼓作氣,爭取勝利?

說到底,主流泛民所代表的,不是普羅大眾的利益,而是上層中產;所以他們崇尚所謂自由市場和個人競爭。既然如此,他們把個人利益凌駕於運動之上,著力打造的是自己的政治明星地位而不是運動本身,不過是忠實於自己的哲學而已。所以,指望他們能夠忠實於普羅大眾的根本利益,是不實際的。但是,普羅大眾的民主派,目前又沒有出現的徵兆。從這個方面來說,是重大不利因素。好在幾年來,至少民運中已經出現了不滿主流泛民的聲音。這些聲音,如果能夠以清晰的綱領,正確的形勢分析和鬥爭策略來武裝思想,是有可能凝聚成民運左翼,並不斷向主流泛民施壓,以期在關鍵時刻把運動力量全部釋放出來,締造又一個標誌性日子XY(我們暫時只能以代數來代表這個重要日子)。這是目前民運左翼有可能做到的。

2012年3月27日

[1] 「中央的考慮是:一,香港的政權主要讓資產階級起影響,二,要有政黨,不是個別資產階級而是組織起來的資產階級。廖承志吩咐我要支持某巨商組黨活動。」《許家屯回憶錄》,190頁。

[2] 坊間普遍相信港澳辦與中聯辦支持不同的特首候選人。甚至有人估計這次唐梁之爭也同中共最高集團的內鬥有關,特別是同薄熙來下台有關。我們不值得為這些傳聞真假傷腦筋。關鍵的是,官僚政治與黑箱政治必然激化派系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