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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魚台事件:警惕民族主義抬頭

中國人都有患有民族主義慢性疾病,而且入骨滲髓而不自知。香港人的症狀比較輕微,但很多時候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國人心理裏面埋藏着強烈的自卑心態,這是因爲近代那些不堪入目的歷史。從清中葉開始列強瓜分中國的不平等條約到二戰日本侵華,是外憂。由國民黨政府的腐敗到文革六四,這些是内患。太多的事件令中國人抬不起頭,面對國際,也養成了中國人的被害人心態和激烈民族主義情緒。

等到改革開放,經濟增進迅速,但文化內涵和價值已經在過去的人爲浩劫一蹶不振。換來的是虛榮和自我膨漲,開始鼻孔朝天亢奮起來,卻缺乏深刻自省的人文修養。加上思想言論的不自由,文化和思想被箝制,官方有意的鼓吹民族主義爲内部矛盾轉移視線。後果是近乎瘋狂、同質的極端民族主義意識。

儒家傳統教誨叫我們中庸,不卑不亢。現在的中國人是既卑且亢,人格分裂的極致這種瘋狂的人格,造就了瘋狂的民族主義集體意識。

民族主義無疑在後殖民時代擔當民族國家建立,反殖民化的旗手。但這個意識形態是把雙面刃,因爲和集體主義密不可分。民族主義已經完成其歷史任務,是時候放棄了。

民族主義的害處:集體主義的抬頭

所謂集體主義(Collectivism),就是集體意識凌駕個體,和個人主義(Indivisdualism)相對。當然事情並非非黑即白,兩個極端之間存在連續譜。東亞文化是偏好集體主義的。

集體主義聽來沒有甚麼問題,俗有云團結就是力量。這樣是忽視了集體意識凌駕個體意識的禍害。當集體意識已經可以凌駕基本人權和普世價值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極危險的地步。更甚的是,集體主義容易催生絕對權力,毛澤東就是玩弄集體意識的高手。

集體主義需要有一個族群的標記,可以是實在的例如膚色、服飾、語言;也可以是純粹一種思想,例如宗教、意識型態和文化。

比較普世的有種族歧視、宗教戰爭;中國的有文化大革命、大躍進和民族沙文主義。大家回想一下文革時候的批鬥是多麼的可怕,一個正常人可以用幾近莫須有的罪名被公審。現在我們回頭看歷史似乎很超脫。但請相信我,無論你我,如果身爲當時的群眾,也會被瘋狂的群眾意識所煽動,成爲暴徒的一份子。這個在聞名的"路西法效應"實驗中得到驗證,詳情我也不贅述了。每個人都有跟隨群眾的傾向,但每個人的臨界閥值都有異。有些人有10%群眾暴動便會盲目參與,有些人可能需要60%。但當幾乎100%的人都在暴動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會繼續坐着。

集體主義抹殺個人理性和批判思考能力,説得難聽一些便是洗腦。國民教育之所以要灌輸單一價值觀和角度,就是這個目的。

我們看内地憤青的反日行徑,溫和一些的罷買日貨。激進一些的口號如"哪怕華夏滿地坟,也要殺光日本人"。稍加思索便知道,日商是無辜的,日商做生意不等於從事右翼活動。哪些激進口號玉石俱焚的心態更加是令人心寒。2010年成都漢服事件就是付諸行動的俵俵者。近日深圳反日示威者不顧車内婦孺安危,把街上日產車搗毀翻個四輪超天,亦是集體意識凌駕人身安全和道德判斷的例子。

香港人回頭想想,大家都在談保釣,傳統媒體都一面倒鼓吹民族主義。真正理性持平多角度審視這個爭議的人寥寥無幾。既然是爭議,那麼應該探討多方論點,但在民族主義作崇和人云亦云下,人們都一面倒反日。在談及認識不足的議題時,最好的取態是承認自己的無知,在深入認識事情及和各方理性辯論前,不要隨便作出結論。舉個例子,如果我問你迴圈量子重力論(loop quantum gravity)和弦論(string theory)那個是真理,你會説這些高深的物理問題我沒有資格評論。那麼對釣魚島問題認識有多深足以去一口咬定是中國的?

最可怕的是這個已經形成集體意識,你不贊同保釣就是不愛國,忘記了保釣其實是極端右翼行爲。這種垃圾邏輯我們在内地人身上見得多。香港也有,只是很多人不自知而已。

民族主義的害處:妄自尊大,扭曲事實

"中國是文明歷史悠久的國家,有着五千年深厚的歷史"

這種陳腔濫調大家司空見慣,甚至已經琅琅上口。卻沒有想過其實誇大失實。所謂歷史,是指信史(Recorded History)。中國的信史只有大約三千年,由商朝有甲骨文記載開始,夏朝其實不獲國際考古學界承認。那麼五千年何來?原來把存疑時代的神話,三皇五帝也計算在内,得出這個假大空的數字。更可悲的是因爲歷史久遠所以莫明地產生自豪感,沉醉在阿Q精神自瀆中。

"1421,中國發現世界!"

一本毫無學術價值的譁眾取寵書籍,成爲了民族沙文主義者的精神鴉片。一個沒有相關學術背景的人,以穿鑿附會的手法宣稱鄭和發現美洲大陸甚至南極環遊世界,一早已經成爲考古學界笑柄。更可笑的是這書在大中華地區成爲暢銷書,大家都爭先恐後地自瀆一番。到了現在談及航海史便拿出來拋書包,引人發笑。

"官話,粵語、閩語、吳語等都是漢語方言"

嘗試維持民族大一統,不惜扭曲傳統語言學定義,用民族主義去干預學術,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語言學中,不能互相對話的便是不同語言。漢語族下的官、吳、粵、閩、客、贛、湘都是不同語言,一如拉丁語族下的法、意、西、葡等語。但内地學界的"官方定義"和國際慣用分類不同,理由是"漢語情況特殊"。説到底,還是爲民族主義意識形態服務。

還有很多數不清的事例,很多所謂"引以爲傲"的事情,其實誇張失實,笑掉世人的牙。相比之下,南韓近代有和中國類似的遭遇,而且也有近年類似的經濟騰飛,導致民族沙文主義自我膨漲。我們在取笑南韓篡奪歷史,自我尊大的同時,卻沒有看見自身的醜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們應該引以爲誡。更加極端的例如二戰時的德意志民族主義,認爲雅利安人種是優越的,猶太人是邪惡的,黑人並非人類,導致屠殺猶太人的慘劇。

民族主義的害處:抹殺多元文化

香港人,特別是年青的一輩,本土意識開始萌芽。文化上被擁有政經優勢的中國大陸殖民,於是部分香港人開始同情西藏了。但在此之前,沒有人去關心西藏文化如何被摧殘,甚至指摘達賴喇嘛尋求西藏自治是分裂國家。其實細看達賴的主張,根本不構成分裂國家的元素。而中共大量向西藏殖民,95%的寺廟在文革被破壞,藏民傳統文化受到嚴重威脅等議題香港人卻興趣缺缺。這些破壞西藏的驅動力,很大程度是大漢族主義荼毒下的漢人政權造成的。就算不提少數民族文化,漢文化内的各種地方語言文化都遭到強力打壓,内地人看不起粵語,不尊重地方語言的心態也很大程度是大一統民族主義過份強調"中國人"身份優越感造成的。現在我們害怕香港成爲下一個西藏了,令一方面很多香港人依然瘋狂盲目地認同民族主義對香港的同化,是極度可悲的。一個文化興盛消亡與否,應該自然而爲。人爲的限制及有意的改變是愚蠢的。社會越自由的地方,文化越是興盛多元。

世界主義:客觀公平地審視自身,理性地愛國

世界主義(cosmopolitanism)指人應該對其它文化民族包容尊重以及應該嘗試去認識對方。世界主義不鼓勵瓦解民族國家成立世界政府,只是提倡更和平和廣闊的世界觀。中國人應該從狹隘的民族主義世界觀解放出來,理性地審視自身的文化、歷史、國際關係和身份認同。奉行世界主義並非不愛國,而是要理性地喜愛,盲目瘋狂的民族主義式愛國在歷史上導致大量悲劇,只有理性地熱愛國家,才能務實地改善我們的社會。

題為編輯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