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編輯版「活化香港── 台灣的女巫店能，為什麼香港不能」刊於6月12日，此為原版。)
資料整理：阿聰
「音樂的創作事實上並不會完成，只要持續地演練，音樂本身也就會繼續成長。聽碟，聽收音機，看錄像，都不真實，只有現場才是音樂的原型。」── 艾力克萊普頓
Live House意指專營音樂演出的場所，與其他如酒吧舞會等娛樂場所不同，觀眾主要為觀賞音樂演出而來，先天形成對現出者高度尊重的獨特性。以音樂為主體的經營形式，使到操作上較一般青年中心等的綜合表演場地專注。在日本有過千間大大小小的Live House，單以東京計算便有約三百多間。香港的Hidden Agenda Live House與台灣的女巫店都是推動獨立音樂的知名展演據點，無獨有偶，同樣於五月份收到當地政府發出的違規作業警告。
被認可的女巫
先說女巫店。位於台北市住宅區，表面上是經營十餘年的咖啡室，以推廣女權運動、強調女性議題作為店的理念。周四至周六晚間的獨立音樂表演讓它成為台北文藝青年心中獨一無二的文化座標，是陳綺貞、張懸和蘇打綠等獨立音樂人／樂隊的重要培養所，張懸更是自高中起就在女巫店駐唱，直接從該店成名，走紅後亦常常回店演出。由於該處屬住宅區內，女巫店常遭鄰居投訴噪音過大而有繳不完的罰款。5月4日，台中市阿拉酒吧(Ala Pub)大火造成九死十二傷慘劇，促使全台嚴查所有在非商業區開設並售賣酒類飲品的場所。賣酒與噪音問題直接哉倒女巫店的經營可能，台北市政府都市發展局以「非商業區不得開設PUB、酒店」為由，勒令停業。女巫店要繼續生存必須搬到商業區，但負責人彭郁晶指這樣的小店經營模式不可能負擔得起昂貴的商業區租金，周遭氣氛也不適宜辦文化產業。
張懸積極發起保育女巫店運動，表示歷年來店中養育的音樂文化無可取代，希望現行法例能有所改進，符合時宜。直接引用張懸的公開信──「將各類藝文演出空間（場所）區別類型並立法規範和扶持，對於藝文產業和音樂等創意文化極其重要而迫切，但多年來不論政府政策還是立法院的立案皆遙遙無期，七年前(2005)即使開過對於live house立法而能合法化的公聽會，但從此一路被無心深究的立法委員們擱置到今……我不以為需要去討論女巫店的處境該與不該，因為政府還沒關心和實踐的事何來便宜合理的對錯之分。但任何一個需要藝文演出場所，而又能為自己做選擇的人，一如造就每個前瞻年代的群眾，群眾，你們才是最終的聲音」。行動引發大量討論，結果台北市政府文化局出面協助，加設「音樂展演空間業」讓Live House能夠合法登記。立法配套有待補充，土地使用權限、噪音擾民的環保問題、消防條例等等法規的標準為何，仍須要很長的討論方能制定政策，但台灣的Live House業問題在長久的灰色地帶當中邁出最重要的第一步。
在文化砂土上建築的Hidden Agenda
2009年4月11日，原址本為私人band房的一所觀塘舊式工廈單位，邀集了來自本地與廣州九支獨立音樂隊伍，辦了首個音樂會，並把該處命名為Hidden Agenda。在沒有升降機、微弱的通風系統、音響器材嚴重不足、常常爆水渠等的惡劣環境下經營，竟也成為本地獨立音樂人的聚合點。其實道理很簡單：香港玩獨立音樂的，都渴望機會。這個機會不是在搭建邁進主流的契機，而是在最小化的干預底下的自我呈現，音樂人能夠在保留獨有的原真性（authenticity）的前提下，持續進行對文化身份的建構進程。在能夠滿足身份建構的環境因素之下，音樂人對硬件的要求亦大大降低，音響器材乏陳，更有多人主動借出。場地負責人常言道：「Hidden Agenda不是我的，而是大家的。」
2010年1月31日，是這所工廈Live House開辦的最後一個音樂會，也是業主封舖前的最後一天。政府推出活化政策前，並沒有考量政策對工廈文化空間的影響，雖然美其名為推動六大產業，結果亦只能恩惠本土最大聲的地產業。Hidden Agenda坐落的廠廈被整棟收購，營運不足一年便被迫結業，也同時衍生出本土最大型的藝術文化空間保育運動。文化產業雖廣，但在新政策底下，殊途同歸，文化空間的政策檢討已不能再拖。
常說本地搞文化藝術都是極度頑固的，Hidden Agenda被迫遷後決定重開。新租用於九龍灣的廠廈同樣非常破落：地面破爛，門窗破爛，光管就在頭上搖晃。但舊址的經營累積了更多的伙伴，十多人義務幫忙，修修補補，很快便捲土重來。到今天為止，一共舉辦過117場表演，總數有291隊樂隊/演出單位，分別來自20個國家，50個城市。其中本地樂隊佔189隊，外地102隊，包括48隊中國樂隊 。音樂類型橫跨搖滾樂、重金屬、爵士樂、民謠、朋克、後搖、視覺搖滾、雷鬼、嘻哈、實驗噪音、電子舞曲等。但有趣的是，時至今日，每逢演出，仍然需要倚賴一班義務幫手的朋友；遇有入場人次不理想，表演單位也分毫不收；為推動本地的音樂新血，亦多舉辦免費進場的音樂會。然而這個正是當下獨立音樂圈的現實，靠的都是本土音樂份子的義務性參與，都在燃燒對藝術的執意。其中放棄的人很多，慶幸新加盟的人也不少。兩年間，沒有支取過政府的一分錢，經營倒談不上艱苦，總是喜樂的時間居多。現在更贏得一眾海外人士支持，於本土英語社羣當中有著相當高的評價，來者都說在Hidden Agenda能感受到真正本土(local)的音樂氣氛，甚至被雜誌Time Out評為本地最佳音樂演出場地。法國文化協會聯同康民署舉辦的法國五月(Le French May)亦曾在此舉行。
強拆政府的過期法例
今年5月份，Hidden Agenda分別收到無牌賣酒與在工廈違規作商業經營兩項指控，前者為檢控前的最後警告，後者被要求於6月21日前矯正，否則勒令結業。5月份，也是工廈藝術家關注組與政策局取得緊密聯繫的月份。發展局與民政局都明言工廈文化空間，如Live House、劇場、畫廊等等的問題難以梳理，並暗示於灰色地帶當中經營可能是目前最安穩的操作。在政策局拒絕承擔，藝術家主動協助理順卻未曾產生定案之際，Hidden Agenda又再次遭受到結業的陰霾。無牌賣酒的指控看似合理，但對收入微薄的Live House而言，找到所謂能合法經營表演文化事業的地點從而最終能申請販賣酒類牌照的門檻實在是高不可攀。正當政府為著打造西九文化區項目而忙於晃動其創意文化旗幟，民政局常說文化界要有骨氣不要靠政府資助，自負盈虧的文化空間卻因為政策未能跟上社會現况去調整而被迫結業，政策局情何以堪？違法情況最終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觸犯法例的人錯了，一種是法例錯了。總有一邊錯，錯的就需要改。
以本地音樂文化脈絡而言，Hidden Agenda的確是極其重要的一環：我們必須理解的是本地音樂圈已經與工廠大廈不可分割，就算以高產值的主流／上流音樂圈為首的商業考慮，也不能跳出工廈的低租金、可承受噪音的培育優勢。而Hidden Agenda的出現，也是因應觀塘工業區有機形成的音樂文化羣聚(cluster)從而誕生的。一個文化區是怎樣「打造」的？你能夠「打造」多一個紐約穌豪區，多一個倫敦Camden Town，多一個荷利活嗎？這樣說明，事實上並不是我們應該怎樣面對政府，而是政府該怎樣面對我們。
其實兩岸政府所面對的Live House議題都有機乎一致的難題：城市規劃的盲點、消防規格的局限、噪音管制等等。在各種「不可能」的條件下為何巫女能夠存活下來？我想最重要的就是文化局的介入。文化局起碼能評估種種城市發展當中帶來的文化影響，結合羣眾對文化發展的願景繼而對其他政策局作出干預。我不只一次看見本地政策局於討論文化事項上面露難色，發展局說是民政局的管轄範圍，民政局又說沒有實際權力制定適用的政策。但試想想，政府能以重建之名強拆一棟棟五十年以上樓齡的屋宇建設，我們為何不能以協助城市發展之義強拆政府五十年前頒布的過期土地規管法例？
令人感動的是，Hidden Agenda被指違規的消息一傳出，當天便牽起大量的網上討論。在facebook、微博上瘋狂流傳之餘，許多人都把頭像改為Support Hidden Agenda的圖像，各方音樂人、觀眾、傳媒、其他文化界別人士，以致律師團隊與社運人士都表示會大力支持。其實Hidden Agenda內部清楚明白地政署的審查機制，只要花一點功夫就能安全過渡。但大家都覺察到這是拉闊僵化制度的最佳良機，本地獨立音樂圈長期積弱，苟且偷安有何幫助？倒不如正面面對，結集各界的協助，背水一戰。我們甚至乎須要視整個長年的工廈藝術家關注組政策討論、音樂家龔志成的開放音樂計劃、以至到樂隊自發的街道游擊演出視為一個大型的文化運動。如果啞忍不理，或偷偷摸摸，就等於接受政府強加於文化圈的原罪。工廈已經是最後的據點，已沒有退路了。
後記：從觀塘閱讀自由之城(Christiania)
位於丹麥哥本哈根的自由之城─克利斯加尼亞(Freetown Christiania) ，據說是70年代歐洲佔屋運動(squatting)的產物，入住運動的主要理由是拒絕丹麥政府的统治，要在那裡建立一個自治共管的「自由之城」。自那時起，該處彷彿是一個充滿反抗精神的青年聚集地，是一個無政府的大型青年中心，一個次文化的烏托邦。她的自由，她的特立獨行吸引數不盡的遊客到此，看她的藝術創作，看她的自給自足式耕種，呼吸她獨特的自由空氣。5月14日，據說丹麥政府把其中一棟建築物售與一基督教組織，引發約有一千人參與的示威行動。丹麥警方決定強行清場，至今已逮捕了500名示威者。四十年的自治狀態面臨巨大挑戰。看見報導，腦裡閃過一些來自丹麥的音樂人的面孔，好想好想從他們口中聽到自由之城的故事。
曾經走進立法會與發展局局長林鄭月娥開會討論文化空間議題，我問她一些每個通識科學生都會問我而我總答不上的問題：一，特區政府視為優勢產業之一的創意文化產業，到底有甚麼優勢？二，怎樣才能夠說服文化藝術工作者留在香港發展？她笑而不答。到了現在，我們大抵已有答案：留低，是為了身邊的人；我們的優勢，也正是身邊的人。
從2009年至今曾參與音樂會演出的音樂單位及樂隊：
香港：戳麻、Chochukmo、Evocation、Shepherds The Weak、Maniac、UNiXX、Hungry Ghosts、Elf Fatima、The InnerCore、Fragile、Embryo、FaceFace、留離、朱凌凌、意色樓、KillerSoap、In Love And Pain!、Tonick、de;novo、Venue、The Darlings、Error Wrong、Wilmer Ongsitco Chan、留、Armoth、Nocturnal Rose、The Squawk、連理枝、鐵樹蘭、Weepin' Rose、Protoss、More Reverb、Corey Tam、Say You Care、Miracle、Ghost Word、Never N、The Evening Primrose、華麗實驗、Cycle、Narcissus、Noughts And Exes、高潮抑制、Thorn Slaughter、GhostTown、Eli、Crazy Lion、Dovey、Wilson Tsang、歌姬湯馬士、Allergenic、Sin:Ned、狻猊、The Time Traveler、Life Was All Silence、Rachel Believes In Me、Sinfonia、Intellectual Morons、Snoblind、DJ Ameet、Flame Of Abyss、Ben Bridges、Link、for返、蹙、Dirty Eels、陳大文、Peri M、D Crew、古幽靈、Simon Griffin、Purple Express、Fad、MNI Music Selector、DJ Pandalyn、Jeff and Leora、MatchBox、Brown Note Collective、Luxury、Ketchup、Eve Of Sin、DJ Jeez、十三帝國、Old Man On The Chair、Luke Chow、Cafe Fiore、No One Remains Virgin、在草地上、Psyc' Lover、空頭支票、RubberBand、Labyrinth、Benny & Friends、Daughter、Oi! Squad、KWC、Eccentric、ZoundZ、Fruitpunch、Hallowmas、5 Dollar Tux、DJ VOnE、三獸山、Nostalgia、Rainbowtron、Mystic Dream、形而下、Memoimoil、Defiant Scum、野良犬、精武門、DJ Wash、KILLER BEEz、False Alarm、Dynamic、Nuclear、GriN、Red、Modern Children、fermata、Mango532、The Lovesong、Los en Found、Masaki x Lui x Hang、Karat、Ascetics、22 Cats、DJ Kuldip、Oliver、Hatred In Eyes、Fistiwave、Reverie、Twisterella、Hazden、Pale Boy、Day Break On Monday、Live Fast Die、Amino Shower、Reign Lee、Milkshake 7、Misery、Feel Of All、ZeitGeisT、DJ Stef:Funn、Frozen Matches、Motion Fades、怒人、Ignite The Hope、針對人類、yellk、Sexy Hammer、Paranoid、Adversary、PAL PAL、梵姬、Peter Scherr、Special Brew、Elysium、A Roller Control、鬍鬚女、黃衍仁、This Is Ammunition、DJ BloodDunza、Sorrow、Milkteeth、DJ Swazigold、The Mooches、Senseless、瓊枝、Heroses、鬥牛梗、Pusshi Ta-chi、Very Ape、Downer、31G、Cadaver、Orthon、Underklot、Looter、See-Saw、Unbridled Knight、New Tonic Press、Soul Of Ears、Darkness Pool、Zodiac、Laid Back、Band Wagon、Five PM、Blaster、Suricatas、Black Wine、DSC、Utopian、Purga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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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閃靈、光景消逝、Blair Witch、恕、Go Chic、Andrew Page、幻日
澳門：Forget The G、恭碩良、Villain、DJ N1D、UNI-k
美國：The Chariot、Caspian、Anberlin、John Shina、Michael Blake、Devics、DJ Just Charlie、Joseph Arthur、Eyal Maoz、DJ Enso、Thee Out Mods、Teddy Kumpel
日本：Metal Safari、Green Pepe、DJ Asayo、HanallicaMotayo
泰國：The Standards
澳洲：Tamas Wells
英國：Goober Gun、Timothy C. Holehouse、Horacio Pollard、Ross S. Seizure、DJ Glenn Logic、DJ RSD
德國：Mio Myo、Nazi Dogs
法國：Yeepee、Papier Tigre、Syd Matters
瑞士：Dada Ante Portas
瑞典：JJ
芬蘭：Meri Nikula、Moon Cakes、Kärtsy
荷蘭：Monokino
意大利：Ataraxia、The Medullary Paralysis、Tommaso Cappellato
菲律賓：Skychurch
印尼：Bottlesmoker
新加坡：wyxmm
紐西蘭：DJ Johnny Kon、DJ Synaptic
加拿大：The Besnard Lakes、DJ Yao、MC Rebearth、Your Favorite Enemies
西班牙：DJ Fat Yau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