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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青的如實擂台

不僅睡在床上的羅新是植物人,
將時光凍結在卅年前的歲月中,
其實,
圍在他們身邊的所有人,
都活在大小不一遠近不一的過去裡不甘心出來。
阿祥與阿猛,
還活在「潮州公會馬燦明紀念小學」的歲月中,
即使強弱身份對調,
也無損昔日的「恩怨」。
阿淳與阿成這對難兄難弟,
就以忠義說服自己,
好讓自己有充份的理由,
以忍受今日屈居人下的苦難,
從而沉溺在以往羅新門的家聲中,
同時希望師父能醒來重立威望的一天,
阿鈴也守住了一個夢以至天長地久。
阿桂就鎖在悲慘童年時光中的一次奇蹟中,
即使今天她當年從天而降的兩個英雄已一籌不振,
她也不辭勞累,
每年暑假從老遠的上海回來,
加入阿淳和阿成「等師父醒來」的戲碼中。
龐青的大弟子龐家軍,
向師父龐青埋怨:「其實這種比賽一點意義也沒有。」
龐青說:「時代不同了,支持一間武館就要搞些綽頭。」
龐家軍不敢異議,
只是心中一直不甘心昔日的「尚武精神」竟淪落至今日的猴子戲。
他們眾人都「命」存實亡,
活得一點都不自在。
所有人中,
只有龐青活在此時此地,
他想吸煙,
徒弟瞪他一眼,
他立刻會意:「忘記了,武館內不能吸煙。」
就識趣地走到外面去抽煙。
在羅新醒來之後,
他帶阿猛來談收舖的事,
阿猛沒大沒小對羅新大呼小叫,
龐青就喝止:「你最好不要那麼多話!!」
到後來接到挑戰書,
阿猛說:「現在甚麼年代啊!挑戰書?不懂用e-mail嗎?」
龐青笑笑:「不是啊,很久沒有接過這樣的挑戰書了,不是很有趣嗎?」
他像一個禪師,
永遠都是臨著面前的境況來應對,
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活在過去,
但也沒有屏棄過去而活在現在的人。
對決的晚上,
一直穿西裝的他隆而重之地換上一套傳統短打,
對應家軍說:「你就好好地打。」
他的傳統不是過去的傳統!
他的尚武精神不是傳統的尚武精神!
他是將傳統放在此時此刻對著幹!!!
沒有妄想,
沒有摒棄或依戀,
只有當著「洽當的場合做洽當的事」!
就正如羅新說:「打擂台,打就是“人”,擂台就是“地”。」
這才叫「打擂台」!!
擂台不在別處,
不在昨天明天,
就只在當下!!!
羅新說:「不打就不輸,要打就要贏!」
這個「赢」,
不關勝負的事,
是你有沒有「臨在」此時此刻,
全情投入!!
我們不要等待一日會「醒來」,
我們常常就像羅新一樣,
在醒來之後,
回不到過去,
也活不出現在!
我們就卡在妄想裡面,
一個陌生人變成了自己的兩個愛徒,
卻將兩個愛徒視作陌路!
一隻冰鮮雞化妝成的陳年蠟鴨就當成上品!
一切都盡是妄想。
當然其他人也不惶多讓,
同樣不是守住過去的「美好」,
就是守住今日的「主流」,
我們永遠都沒有龐青一貫的瀟洒,
他,
能今能古,
他可身為一個投機的今日「體育館」的生意人,
他卻同時可流著尚武者的血液,
他從不「守望」,
只「伺機而發」!
他的「擂台」不在何時何地,
只在「當下」!!
他看見龐家軍對著倒地狂笑的阿成滿瞼疑惑,
他就說:「不明白?過多幾十年你就會明白了。」
其實,
他是說了一句反話:
「如果“此時此刻”你不明白,
你過幾十年想回頭就會明了。」
因為,
我們只有「昨天」的「明白」和「明天」的「明白」,
我們的擂台不是只在「過去」就是「未來」,
此時此刻的「擂台」,
我們面對時從來都像龐家軍的一瞼孤疑,
因為,
我們從來都認為這不喚作「擂台」,
我們每個人心目中,
都鎖定一個「樣板擂台」,
不是過去就是現在,
所以,
我們在勝出的同時,
都輸得很,
慘!

(p.s.「打擂台」故事好,但其實拍得有點亂,有點力不從心,幸好,香港只有影評人而沒有看戲者,而一眾影評人都活在集體回憶裡,這可能就是它成為最隹電影的關鍵。而且,個人認為,得最佳配角的應是陳惠敏,他將一個不卑不亢的生命戰士「溫和」地演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