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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入侵書展的反思

模入侵書展的反思

今屆書展最受注目的一定不是新鮮出爐的書籍,又或是極具人氣的作家,而是新登場的模。由她們起初遭網民猛烈批評,被要求滾出香港書展,到現在真的要滾出──有個別模宣布退出書展。然後又有論者語帶同情說,其實她們也是受害者,她們所以讓人反感,是因為社會對她們有偏見,認為她們的露肉跟書展的氣質格格不入,有人說她們包裝得不夠好,要改進寫真的拍攝手法與美態,才能登書展大雅之堂。不過,在我看來,此等說法仍未觸及一個更核心更基礎的問題。大家對所謂容不下模的書展,其實有着怎樣的想像呢?
讓筆者嘗試推想大家的背後理念。香港市民的書展有其一套既定範式,十年前,當書展與漫畫節分家的時候,參展商都擔心生意大減,但人數沒有顯著減少之餘,收益還比往年多,加上從筆者翻查的報章訪問顯示,市民因少了輪候漫畫精品的漫畫迷,可專心購買文化書籍,故普遍歡迎分家。隨着大學出版社、內地書商加入,書展遂偏向「高質化」。如今一班市民反對模參展,大概循着這種「高質書展」的觀點出發,模庸俗又意淫,又怎能入侵這塊文化聖地呢?

香港缺乏書店街

在香港這文化沙漠裏面,書展彷彿是唯一殘存的綠洲。在外國,要買書是無須一年一度全城朝聖的,因為總會有一兩條書店街滿足需要。張彧暋兄早前發表的 模文章,提及神保町的例子,就筆者理解,日本的古書店街形成,不少因毗鄰大學,積聚一群讀書人而形成,神保町以外較著名的還有早稻田和本鄉古書店街,分別鄰近早大、東大。神保町書店街的形成,應是從當初的明治、中央、專修大學的學生對法律課本需求殷切而逐漸興盛起來。在這些商店街寫真集氣息倒感覺不到,販賣古今書籍的店舖卻俯拾皆是。

話說回來,我們能夠看見香港任何一間大學附近有一條書店街嗎?甚至寬鬆點問,我城能夠看見一條像樣的書店街嗎?當連印喜帖的利東街都被剷走的時候,我們就發覺昂貴的土地是不容你進行集體有關文字的工作。有的讀者可能會想起西洋菜街,但書店都因為租貴搬到樓上去,你無法輕易尋訪。故此我們無須奇怪,為什麼有些人甘願像牛郎織女一樣,一年一度交入場費,才能在肩摩轂擊的人潮中花盡力氣翻書;而作者又被迫與明星同台簽名,既與讀者相見有限,又給明星叨盡了光。參展商為宣傳、賺錢,便賣最主流的書,務求在有限地方盡快散貨,也就別談什麼有品味、多元、小眾了。因為在香港這個資本至上的社會,時間、地方就是金錢,連一個讓讀者靜靜找尋書本、作者與讀者結緣的集散地也匱乏。

除了錢還有什麼可言?

抗議的市民就是在這種環境被培育出來。他們首先認同書展是神聖的,因為除書展能提供較為「高質」環境以外,我城別無他選,然後又不加思索地接受書展裏一切主流書籍、商業布置與趁墟式的散貨議程。市民希望模不要入侵書展,以保一點「書展文化」,在此看來,實在是一個非常低及可悲的要求。在此層面看,抗議的市民與模不是同樣可憐嗎?在徘徊於模的討論外,又或是責罵抗議市民如何不是,我們更應思考,是什麼弄得這個書展如此一塌糊塗。

其實,當我們看到一個提出小小異議的反模盟主,最終也被淪為新聞炒作的對象,答案就顯而易見,易見得讓人更悲觀。因為連傳媒考慮事件也只是從當事人有沒有新聞價值出發──這個社會除了錢還有什麼可言呢?這令我想起中大學生會《未來建言》中一句:「諸如黎智英這些自由市場的信徒…(自由市場)在你們口中是烏托邦,它帶來的理應不只是溫飽生活,但為何活在香港這個經濟自由之都的人,總是處於壓力和憂慮中,一點也不自在呢?」

區諾軒
(原文載於香港商報,28-7-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