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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就是永不罷學:我在添馬公園上的兩課

到達添馬公園時,是早上十時多,關信基教授已開始講課。步向講台附近草地時,即見早已坐滿人群,人人面向講台,有的在垂首抄筆記,有的明顯聽得入神。現場充斥一片因專注而生的安靜。我頃刻猶如一位遲進課室的同學,躡手躡腳,垂頭快步,找片草地坐下。烈日當空,有遮蔭的位置已餘不多;坐在草地時已覺皮膚有點滾燙。然而望向講台,關教授同樣立於烈日下,投入地講課。

關信基:務實尋理想 『現實』本由人創造

關教授本是中大政治及行政學系榮休講座教授,看看講題,「現實與理想」。

「什麼是理想?什麼是現實?」關教授問。「當中有什麼可變,什麼不可變?」此時他在講台的階梯上,席地而坐,像跟我們面對面談話一樣。「我們經常提及的『現實』,其實是指向社會現存的關係結構與制度。然而我們經常忽略,這些其實是由人創造的。」他續說:「人經過沉澱,投入資本,創造出一個『現實』後,就會產生既得、既失利益者。既得利益者,大多不願意改變『現實』,而且勢力較強大。而餘下的人,就猶如『現實』世界的邊緣人;他們發現這個『現實』不合乎其需要,能好好分析哪個『現實』必須正視,哪個須再踏出一步。然後就會引起良性的路徑改變。」

他提起康德「論永久和平」裡的一種想法;社會上每人也有為和平工作的道德責任。「『現實』是真正存在的東西,不因個人思想而存在。『現實』到理想從來是漫長,需要步步前行的。如果理想容易,不如做適時務的俊傑。」他說起現今香港的政治前景,我們好像正在面對一個很強大的勢力;中國雖是崛起中的大國,但我們無須過份悲觀,並對現今青年寄語,說:「自主摸索命運的青年,爭氣!」

許寶強:政府帶頭罷學 社會須重新思考何謂「學習」

「現在社會最大的危機是,失去學習的意願與能力。」許寶強,嶺大文化研究系副教授說。他引用海德格的名言:To learn means to learn everything you do at the given moment,開展「如何罷課不罷學?」一課。他指出「學習」不一定只在課室發生,因此罷課與罷學沒有必然的關係。

「為何離開課室就不是學習?」他反問現場人群。「學習是一個know how的過程;要思考過,才懂什麼是思考。我們要進入學習的過程;所有學習也須個人親身經歷,才可掌握。」然而,他認為現今香港社會傾向拒絕學習:「拒絕學習,就是拒絕回應來到我們面前的事物。所以在這個定義下,政府其實在罷學。」他以政府「門常閉」作例:「官員常用舊有答案回應新的問題,這就是罷學的表現。」

「因此,罷課其實提供了一個前提,讓學生離開習以為常的地方,重新思考如何回應現在眼前的香港。」即使大會提供了帳篷,許教授依舊站在離群眾較近的烈日下,續說:「社會有聲音說罷課很激進,但我認為罷課並不是對不民主最強烈的回應;重新思考何謂『學習』,才是更激進,也是最徹底、根本的改變。」

上了兩課,我的腦袋已經塞得滿滿,思潮作動;往後的教授說什麼,也聽不進去。但我仍然留在現場,看著那些在努力學習如何回應世界的青年,在這片象徵自由的草地,如何上香港社會帶給他們,最真實的一課。

離開時,我想起1920年胡適領銜發表,「爭自由的宣言」內一段:「我們相信人類自由的歷史,沒有一國不是人民費去一滴一滴的血汗換來的。沒有肯為自由而戰的人民,絕不會有真正的自由出現。」明天,我仍會到這裡,繼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