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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萬歲:人無痴不可與交

民主萬歲:人無痴不可與交

民主萬歲(Mr Smith Goes To Washington),又譯華府風雲,典型的「大鄉里出城」故事,不過添加了濃重政治色彩。劇情講述一位參議員逝世,州長和州參議員潘恩決定提名一位童軍領袖,傑弗遜‧史密夫先生替補議席;那位童軍領袖天真率直,胸無城府,一下子擠身華盛頓國會的大殿堂,波譎雲詭的政治對上堅守原則的年青人,既有笑料(主要集中在男主角和女助理的感情描寫),也有對政治現實深刻的呈現。史密夫提交發展童軍夏令營的建議,卻無意揭穿其家鄉一位大財閥暗中控制國會議員的黑幕,為此他遭到最尊敬的人的背叛,舉目無親,孤立無援下,史密夫在國會拉布發言,以血肉之軀抵抗龐大的資本機器,良知和公義最後得以昭彰。

史釗活飾演的主角史密夫是十分理想的人選,他高大有型,眼神流露出一半成熟和一半稚氣,他對女助理手舞足蹈地大談童軍夏令營的願景,使女助理對他一見鍾情那幕,也算有足夠的說服力。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大男孩,堅守父親的言行身教,堅守心中的原則,不輕易妥協,儘管當時國會的前輩潘恩跟他說,人不可不妥協,為了保護自己;但是史密夫仍然勇於揭穿國會議員和大財閥的黑幕。史密夫的性格特質,一言以蔽之,就是「人無痴不可與交」,明末文人張岱認為人其實應該要有些瑕疵,痴迷於某事能反證其不失深情,不要太過理性,不要太過計算。史密夫的痴在於他擁抱民主政制和自由思想,而從沒有任何利益算計。在大人的社會裡他注定會受到傷害,更何況是充滿謊言和利益的國會議院,所以女助理氣憤之餘也很怕他受到傷害,說了一句:「我不想再讓自己覺得對不起你。」起初,她亦以一個成年人的態度看待史密夫,當史密夫童心真切地遠眺白宮,她充滿不解,那個地方每天都能看見,有甚麼出奇呢?

另一方面,我不能不感慨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當史密夫發起拉布發言時,財閥為了阻止大眾知道他的發言,運用龐大的資本勢力,統一旗下媒體導向,發動群眾聲討史密夫,責難其妨礙預算通過,罪人云云。而史密夫家鄉的童軍為了支持他,小孩們人手印刷報紙,騎著單車派發,卻遭到財閥派人襲擊。那段劇情的剪接手法無疑呈現了資本主義與人本主義的強烈對比──當上一秒是印刷廠的巨型機器排好報紙,下一秒是小孩用雙手釘裝報紙的畫面;當上一秒是報館職員收到電話的指令唯唯諾諾,木無表情的畫面,下一秒是小孩伏在報紙堆上昏昏欲睡。還有一幕是小孩試圖在財閥出席宴會場合時大聲講出真相,旋即被在場保安抬走,我不能不想起許多個熟悉的畫面,因而輕輕驚呼了一聲。

是的,不論是民主還是自由,都不是理所當然。在所謂自由國度也會衍生不少罪惡黑幕,關鍵在於堅守原則的人多不多。史密夫有一句台詞印象深刻:「我有自由去思考和說話,我的祖先不能如此做,現在我能夠如此做,我希望我的下一代將會如此做。」(英文更有味道,巧用了時態)民主和自由,可以失而復得,但更常出現的情況是得而復失,腐朽的時間比建立的速度更快,歸根究底,這不是制度好壞與否的問題,制度之內的人才是關鍵。

所以,人本身是奇妙的。潘恩一方面懷緬與史密夫父親的過去,尊崇其為人行事作風,卻又可以為保護自己狠狠地誣陷史密夫,最後又會良心發現,使史密夫的心血沒有白費。人性很複雜,儘管有人覺得劇情未免有點草率,我卻覺得還算合理。潘恩看見史密夫聲嘶力竭,他沒理由不動容,更何況一直以來他看好這個青年,對他照顧有加,在電影結尾有此一著應不意外。

我們不得不承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存在許多奇妙的可能性。人無痴不可與交,社會需要有一股傻勁的人,他們往往被標籤,被嘲笑,然而社會之所以能夠美好,在於不同時代的一群人的傻勁,難以撼動的或許仍然難以撼動,但他們勇於推倒,全心全意地抱擁,無論結果如何,只少此刻我們萬歲。

民主萬歲,其實是人的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