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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小販與港人的鄉愁

新年的小販與港人的鄉愁

文:賤暉 圖:katherine

農曆新年作為農耕社會傳承過來的節日,在現代化、都市化的香港,早已沒什麼實際的內涵,甚至連特別的感受都稱不上。對很多港人來說,農曆新年與其說是一個節日,毋寧說是一個假日,很多人早早就買好機票,出外旅行避年,跟聖誕、復活節假期無異。

然而農曆新年畢竟是一個節日,節日從來都關乎我們的身份與文化根源。新年作為華人社會最重要的節日,很容易就喚起我們的國民身份認同,但港人一貫對當中的華人傳統文化並不怎麼感冒,近年來反而對各區街頭出現的小販市集特別雀躍,這無疑標示著港人越來越珍視香港本土文化,亦為農曆新年賦予新的內涵。

如果說舊日新年是物慾(食物、衣服)得到滿足,那麼如今香港的新年則是懷舊情感的滿足。我們常常認為過年是辭舊迎新的節日,但其實我們的情感不一定是期盼,更強烈的可能是懷舊和鄉愁:一種對過往生活的留戀、一種對(理想化)記憶的追溯及享受。港人在新年所懷緬的,當然不是大陸的「鄉下」生活(上一代的移民或新移民除外),而是未高度「發展」、未被地產霸權宰制、未被自由行旅客凝視的舊日本土社區生活。這種舊日的社區生活在新年特定的時空竟然(部分)復活,具體表現在各區突然湧現的小販夜市上,表現在那些平日難見蹤影的魚蛋檔、腸粉檔上,因而更刺激我們懷舊的情感,亦令我們重新審視香港的城市空間運用。

新年的小販市集像是復興舊日的「大笪地」:一笪無需沒有任何設施的空地/街頭,一到黃昏就熱鬧起來,有各類小販攤擋聚集。他們是香港本土文化的泉源,亦開拓了一個地方的使用想像。若按傅柯(Foucault)的說法,小販市集的空間是「異托邦空間」(heterotopia)——不是烏托邦那種不存在的虛構空間,而是在地產霸權橫行的主流社會文化以外,一種實在的、帶有異質性及反省力的邊緣空間。這樣的空間正正反照並且補償主流社會空間的缺失,比如集團化、標準化及非人化。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對這些空間的想象多少帶點美化、浪漫化的色彩。平心而論,這些突然冒起的小販未必美味可口,亦未必如很多人所說的富有人情味,但他們至少不像連鎖店那般千店一面,不容個(人)性。

新年假期很快就過去,這些突然冒起的小販市集很快就因「正常生活」的恢復而消失,然而港人懷舊的情感卻會繼續延續下去,因為當下的城市空間實在過於不堪。懷舊自然是一種供人「消費」,令心靈得到安慰的情感,但若然我們把懷舊化為一股改變當下現實的力量,不陷入「舊就是好」的迷思,認真細緻地思考我城的空間運用問題,實踐空間運動,那麼我們就不用寄託懷舊的安慰,而是活在一個真實而宜居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