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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甚麼要加入學聯 — 談聯會的重要性

我們為甚麼要加入學聯 — 談聯會的重要性

在早前浸大舉辦的「浸大‧學聯前路討論會」中,退聯行動組的同學主要執著於兩點,作為支持學生會退出學聯理據。其一為學聯財政以及其他文件的透明度不足,令同學雖然為學聯會員,但並不清楚學聯的運作情況。第二點是秘書長民意授權不足,並應由普選產生。首先就第一點而言,學聯的所有會議,包括常委會、代表會、週年大會等向來都是開放予同學參與的,所以並非刻意隱瞞其運作情況。但財政報告以及會議文件,過往確實未有提供足夠的渠道供同學取閱,這點學生會幹事應該承擔大部份責任的,而前人在處理這問題上也確實有所不足。所以經同學批評後,大部份學生會的幹事已經將學聯代表會文件以至財政報告張貼在民主牆或者以其他方式供同學參閱,期望解決學聯透明度不足的問題。而普選秘書長的問題上,我以及其他學聯同學都已多次表明,學聯秘書長雖然對外代表學聯發言,但本身並無實權,更非所謂的「中央集權」,其職能相當於「發言人」。因為在學聯現行的「共識制」下,學聯所有決策均是由八大學生會代表共識通過下產生的,再由常委授權予秘書長或副秘書長代表學聯發言(實際上,常委亦可以授權予其他常委代表學聯,罷課期間港大學生會會長梁麗幗便曾擔任此角色)。因此秘書長擁有的並非「實權」,其權力是由常委賦予的。雖然共識制並非於章則上列明,但往年均會在週年大會或常委會中通過,成為學聯的決策模式,而在我過往一年中在常委會的討論及決策經驗中,秘書長及副秘書長均不會就議題動議、和議及投票,以尊重共識機制的運作。因此,同學所指現時學聯有秘書長權力過大、獨裁、凌駕於院校常委的「事實」,參與過學聯會議的同學都能證明這並非真相,而如果同學希望列席參與學聯的會議,了解更多學聯的決策過程,這點學聯同學從來都是開放的。另外,學聯的修章委已於其報告中指出,正重新審視章則中秘書處於常委會有投票權的規定,並會在三月中的週年大會中討論及處理。因此同學所指的兩點並非學聯結構性,不能短期解決的問題。

一個聯會對學生會的重要性何在?

但我認為,同學真正支持退聯的原因,並非在於以上兩點,而學聯的制度、財政問題也許亦是後話。而真正重要的問題在於,我們當初為甚麼要加入學聯?一個聯會對學生會的重要性何在呢?如果一個聯校組織,對學生會而言是沒有意義的,那麼我們當初便不須加入學聯,此刻要退出學聯亦無須任何理由,反正不希望每年交六元會費都是一種理由。所以我們在思考應否退聯這問題時,首先要問一問,其實當初浸大學生會為何要加入學聯?

從文件上得知,其實浸大學生會早在七十年代起便是學聯的成員院校,一直至今。但當年的學生會幹事為何選擇加入學聯便難以考據了。但我們不妨嘗試一下,代入加入學聯前、甚至沒有學聯前的情境,也許有助我們思考這個問題。就如政治哲學家霍布斯、洛克等人所做的一樣。

我們能夠想像,在沒有學聯以前,或者沒有學聯的話,每間大專院校都會仍然擁有它們的學生會,而學生會很多事務都會如常運作,舉辦迎新營、系際比賽、各式各樣的活動都能如常進行,同學亦不會覺得有甚麼大問題。當然,這不等於學生會便能獨立自主了,始終對學生會壓迫最大的,不會是其他院校的學生會,而校內的建制、高層。學生會能得到獨立的地位,是由抗爭中取得的。

而當面對抗爭的問題時,學生會幹事們便開始煩惱了。他們深知學生會的意義不僅在於舉辦活動,更在於如何代表學生,捍衛學生的權益,甚至以學生的身份改變社會。而學生會雖然會被一般同學視為一種建制,但畢竟在面對真正的高牆前,學生會也不過是一群無權無勢的大學生,那麼我們能如何向不斷壓迫學生會的高層,校方甚至政府去抗爭呢?唯一的方法,就是透過學生會的身份,連結更加多的人,一同去抗爭,一同去反抗,這樣抗爭才有成功的可能。要連結的對象,首要當然是學生會的基本會員—即是同學,讓他們了解到自己處境、自己的權益,然後一同去捍衛,這是學生會的本份。很多年前,浸會的學生為了反對校方「殺系」,曾經在聯署、靜坐、集會抗議。而面對浸會升格為大學的問題時,學生會同樣以聯署等方式向校方、政府施壓。一直到近年的李惠利事件、校園空間等問題上,浸大學生會同樣負起連結同學爭取公義的責任。

由連結同學到學生會 — 平台的建立

因此,連結同學進行抗爭當然為首要。但當學生會面對很多議題,尤其是在校政以外的問題上,僅僅以一間大專院校學生會的力量去爭取,往往是力有不逮的。例如政制問題、土地問題以及與學生最切身的—高等教育問題等等。這時候,學生會的幹事們便開始思考,似乎我們不能僅僅連結校內學生的力量,便能抗爭成功了,我們必須考慮有甚麼人還可以去連結,增大抗爭的力量。這時候,他們首先會想到的,自然是其他院校的學生會,一來大家都是學生,二來大家都面對著相近的處境,不論是在校政問題、高教問題以及社會問題上。而且大學生們往往都分享著差不多的理想。所以學生會幹事們開始主動向其他學生會的同學聯絡、溝通,這時他們就從僅僅的「獨立」走多了一步,形成了交流。從此開始,不同大專院校學生會的同學開始會走在一起,處理不同的議題,分享互相的經驗,更會合作發動不同的行動。他們開始建立起一個平台,以便不同學生會的幹事,以至來年學生會的幹事們,能夠在一個平台上,作出一此恆常的交流,並能夠處理一些需要深入討論,漫長思考以及工作才能達到成效的議題。而他們之所以會建立起一個恆常的溝通平台,一方面固然是知道不同學生會間需共同處理以及面對的問題實在太多,恆常的平台有助學生會間的合作,而且這種合作絕不是行動主導,而是議題主導的。並不是一間大專院校學生會希望發聲明,然後找其他學生會聯署便算了的合作關係。也不只是共同去出席一個遊行的關係。而是的確需要共同討論,共同思考,理清不同的思考及脈胳才能處理到的問題。所以一個恆常的溝通平台是重要的。

但抗爭當然不能只流於討論,討論過後,最重要的還是思考如何去行動。而當不同學生會的幹事們在一個聯校的平台中討論到如火如荼、興高采烈,打算發起一場大規模的學生運動,靜坐遊行集會甚至罷課等等,去逼使校方及政府讓步時,他們又開始煩惱了。因為一個平台僅僅是用作溝通交流用的,當去到實質行動時,就只能「兄弟爬山,各自努力」了。但不同院校在處理實質工作時,便往往面對著不同的難題。例如有些學生會的幹事人數不足,又太多活動要處理,於是便沒有人手跟其他院校合作行動,例如派發單張、舉辦遊行等等了。有些學生會可能根本在「缺莊」,雖然臨時的會長能參與討論,但要他自己一人在院校做宣傳工作甚至舉辦活動等等,便十分困難了。而有些學生會要面對的可能不是人手問題,是財政問題,例如當初的預算沒有預計到將來發動這個行動的開支,便無法處理到這平台中大家討論出來的工作了。這些林林種種的現實問題,便會令到這個平台雖然能促進大家互相交流,甚至建立起一些彼此間的互信及友誼,但實際工作,卻難以處理。

為解決現實問題而誕生的聯會

他們發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是這個平台永遠只能讓大家溝通交流,而不能合作。二是這個平台早晚會荒廢掉,因為沒有太大實質功用。所以學生會的幹事們開始思考一些更進步的方法。由互不往來,到平台交流,於是他們後來想到了聯會合作。何謂一個聯會呢?便是在學生會的制度外另外建立一套體制,有獨立的章則以至財政制度,甚至能有學生會幹事外的工作人員處理這個聯會的行政以及工作。具體操作上,不同的學生會能從每年學生會費中抽一小部份的數額到這個聯會中,然後由學生會的代表們選舉出一些行政人員(當然也是學生)負責聯會的會務、財政及行政工作,這樣便能解決到學生會本身種種人事上、財務上的問題,也省卻了大部份行政的工作和手續,這樣大家合作、工作起來便方便得多了。當然這個聯會絕不能是完全獨立的,否則便失卻了它原初的意義,更可能會對院校學生會本身造成影響。因此,他們嚴格規定,所有這個聯會的決策,都必須是由不同院校學生會的會長、副會長去共同討論,共同思考以及共同決策得出來的。而這個聯會由不同院校學生會挑選的代表團作為最高的監察機關,確保它的行政、財政、決策等等沒有偏離不同學生會的意願。而負責行政工作、財政工作甚至對外發言工作的同學,則不能違反院校學生會間所作出的共識決策。

因此,很理所當然地,這個聯會除了推動學生運動和增加學生對社會的投入是其初衷外,不會有一個一成不變的綱領以至意識形態。而是會隨著學生會人事的變動,社會上的氣氛而改變。例如很多年前的學生會幹事們會要求「建設民主香港,爭取同學權益」,之後經過一場震動人心的災難後,那些同學便爭取「反對一黨專政」、「民族自決的權利」。而在本地政制停濟不前,經濟民生每況如下的環境下,學生會的幹事們便高呼「以公民抗命方式推進民主政制」了。其次,這個聯會無法,也不會要求各個院校學生會間「為共識而共識」、「為團結而團結」,它是只有當院校學生會間的能達成共識,共同希望就著一些理念、方向而合作而抗爭的時候,才能發揮它的功用。即使在同一個聯會下,不同學生會間立場不同,甚至互相批評的情況同樣會發生。但在其他議題上,當學生會間有合作的空間時,這個聯會便能發揮它的作用了。

但是否當我們認為自己院校跟其他院校學生會的立場有很大分歧,甚至一左一右,似乎有極大差距的時候。這個聯會便沒有用,不如廢掉呢?首先,正如上一段所言,學生會的意識形態,其實隨在時代變遷、人事更替而變動,所謂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即使今日彼此不能協調,難保他朝會有合作空間。而聯會的存在,僅僅是確保不同學生會間有合作的渠道罷了。因此即使今年無法合作,也無必要廢掉這個聯會。而且,我們要思考的,還是當初這個聯會為何誕生的問題,正正是因為學生會間有太多的合作空間,所以才會建立一個聯會維繫學生會間的合作。因為學生會處理的問題,便是學生的問題,而「學生」這個身份,是因應教育制度下才能建構出來的身份,因此學生必然需要面向著教育制度的問題。而處理教育制度的問題,又不是一間院校學生會能單獨處理的問題,而是影響著整個學界,因此連結不同院校、不同學生共同抗爭方為上策。因此不同學生會間即使有著意識形態等不同,但在處理教育制度問題上,還是有合作空間的。

「學聯」— 學生會的聯會

當然大家都很清楚,以上討論的這個聯會,實際便是香港專上學生聯會,亦即是我對學聯的理解了。而以上談及的架構及工作等,亦是我在學聯一年間所感受到聯會制的優點。誠然,上文所述的是一個思想實驗,當年創立或者加入學聯的同學未必與我有相同的想法,而學聯也不一定是以上問題的唯一出路,但我嘗試的,是表述我想像中學聯的重要性。例如學聯長年以來在高等教育議題上的參與,所累積的經驗及論述,實在有利於往後的學生會在高等教育議題上繼續為同學發聲,不論是自資學位問題、學額回撥問題以至是大學條例、校董會組成問題等等,而我相信往後的學生會亦能透過學聯這個渠道與不同學生會通力合作,繼而發起不同的行動,爭取全面的校政民主化、反對教育商品化。而過往一年間,不同院校間在政制問題上的努力,例如舉辦學界公投、推出學界方案、發動留守遮打道、發起罷課等,當中涉及極大量的人力物力,單是印刷及派發宣傳單張,物資運送和處理,以及種種行政問題已不是個別院校學生會所能輕易承擔的,我相信以聯會制的方式,才能有效地完成這些工作,並能免去部份行政的程序。當然,一個聯會是決策是由院校代表的決策所產生,聯會能讓院校合作時有更大的發揮,但聯會沒法確保院校代表們的決策正確無誤。因此就學聯過往一些被批評為錯誤的決定,我們每個人都願意為此解釋及承擔。與此同時,恆常的合作關係,以至彼此間形成的互信與友誼,會讓我們更明白沒有人是孤島,會讓我們關心其他院校、學生會中正發生的問題,會讓我們互相支援。「團結」兩個字並非空話,而是經歷長時間的溝通討論,產生了互信基礎,才能形成團結的。

「獨立自主」,然後怎樣?

因此,很多支持退聯的同學或稱要維護院校自主,或稱要「命運自決」,這些口號我完全同意,自己院校自己主,學生會與香港一樣都要命運自決。但我不認為因此我們要選擇退聯,反之,其實聯會的出現,正正是比單純的「獨立」走前一步,讓不同院校學生會間,既能維持本身的獨立性,又能做到交流、合作,為共同的方向而抗爭。正如我們每個人本身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都不希望受到權力的壓迫,但我們會希望結識更多朋友,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與他們走在一起,共同去反抗一樣。而我相信,保持理性的溝通與交流,正正亦是民主社會的前提。如果我們選擇退聯,卻不思考如何與其他學生會間保持溝通交流的關係,如何能在未來繼續合作,如何處理學生會體制間的不同又能共同抗爭,那麼我們退聯以後,當然是「獨立」的,但亦同時「自閉」。自我閉關,自我封鎖,這是一種進步,還是倒退呢?

在「落莊」前的一小時寫下這篇文章,因為我實在在意學生會這個地方,因此希望同學在思考退聯與否這個問題時,會認真地思索浸大學生會的前路應如何走向,浸大學生會及其他學生會的關係應如何發展,如何才能真正爭取到我們的心中所想。最後感謝當日投下信任票的一千五百位同學,希望這年學生會的工作會讓你們無悔當日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