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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是孤島

沒有人是孤島

其實不太想再為學界為文了,不是因為害怕被指為老鬼,而是時日過去,並不希望顯得停滯,而沒有長進。不過停滯者始終是停滯,長進處應該也已經長進了,也就不掩藏自己的關心。其實回顧縱然顯出老態,也可以發見累積的成果,沒有累積便沒有今天,個人如是,組織如是,社會如是。

時光過去,在土共操控的社會下,社會迅速政治化,學界也就不例外。在我還在競選幹事會那一年(其實不過是四五年前吧),雖然我閣已極力掩飾,拒絕二元對立,「競莊」的表相仍然是「社運莊vs 福利莊」。學生會的角色在於「對外爭取權益」還是「對內提供福利」,無論有多少人努力論述兩者不是對立,仍然是長年的爭議。今天的「學界爭論」是應該繼續「非暴力」還是「勇武抗爭」;應該「退聯自主」還是「改革學聯」。這當中的變化,無論好壞,不可謂不大。

在初入大學的一年,本以為社會學系論政者多,滿心期待,但就像好多人一樣,好快就落空了。還記得民主牆空空如也,上課聽不見什麼好的討論,選科建議的內容盡是教人選頹科,鬥庸俗,卻沒有幾個師兄說什麼課不得不修。雖然得到自由(我未到住宿,未嘗有一間房的空間),心靈非常匱乏。到後來雖然上幾年莊,仍然不時抱怨校園內搞運動、有意識者不少,但會處理校園運動者幾希。

老實說,在上莊幾年的過程中,沒有「學習得來」的一套方法,由於傳承不足,往往是實踐帶來經驗,幾乎落莊了,才總結出幾點來,然後又未必能帶到下莊。好像我搞完學生報了,終於傾出一個「學生視角」的校園報道方向,終於學懂了幾招排版的技巧,便完成了任期;終於能將校園視為一個社區,然後把各樣的工作理解為一的時候,忙碌的時刻又把你帶到學期最後的一日。然後體認了官僚方法的局限,又會嘗試在社區出版小報、營造參與,鼓動風潮。

然後在校園,慢慢觀察到一些改變。與友人胡亂去貼民主牆,自製爭端之後,你會發現有人駐足閱讀、有人在紙上留言、食花生、寫文反駁、鳴其他不平時,一幅經常被風吹甩大字報的壁報熱鬧起來,真正成為一個政治的公共空間,然後在一些「大日子」,校方的一些人會想,喂咁樣會唔會好失禮架。

派一輪小報,雖然文章無聊,但是有人會談論,乜事寫d野咁無聊。然後一些學生會去聽聽論壇,明明只是行過,會拿支咪發表意見,然後有幾個,雖然他不會投稿,也沒有上莊,撞口撞面就是佢,有時會行來畀些意見。

其實反高鐵那時,走去圍立法會的嶺大生也不少,有一些相片,不過不夠具體;但是到了反國教的罷課,就具體了。有了一次被群嘲「四小時」罷課,便有以「命運自主」為綱的一周罷課了。早幾年的學生會角色爭論仍不脫「福利vs 社運」,到了今日,如果還在談這些,就不似樣了。學運由無形走向有形,這就是累積。

如果沒有累積,那麼就算嶺大社區學院超收一萬人,也不會有學生組織起來張揚事件;有多幾個學生受政治檢控,也不會有人在校園動員聯署爭取關注;有幾多土共滲透染紅大學的疑心,也不會有過百人旁聽一次「代表會常務會議」。更不見得「梁粉」當選嶺大首席,會使得過百師生暑假回校抗議了。

現在退聯和反退聯的論述,著眼於雨傘運動的短期得失,困宥於體制內涵的斟字酌句,這些雖然值得細細辯駁,但關於學聯平台連結院校,促進了經驗得失交流,兼且加深了學運厚度的累積,卻幾無著墨。其實它就是一個讓人匯集、交流、思考、連結的地方。這不是「為相同而團結」或其相反可以概括得來的。

沒有人是孤島,不止是提醒我們要有橫向的連結,體認自身與社區、社會和世界的關係,瞭解人與人要互相支撐的需要;也點出了我們要縱向地認識這些人和事從哪裏來,再共同計劃怎樣走下去。

累積是一點一滴,透過人的互動和每個必然的偶然結合而成的。比起今天某些以手段和成果論成敗的說法,也許我還是傾重於這中間的過程:進取的手段是在怎樣的歷史下發展出來,今日享有的成果又是由什麼人所帶動,才算是我們應當關注的重點吧。比起沒有證據地認為「不退聯就沒有新開始」,我寧願相信沒有學聯的累積,今天的學運也不是這個樣子。

作者是前嶺大學生會學聯常委、前學聯常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