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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CUHK Secrets上的一篇文章:談中大深圳分校與中大自身定位

中大深圳計劃本身是具爭議性的議題,尤其是在今天我們談香港自身的本土定位、強烈反對深港同城、中港融合氣氛下,反對中大深圳計劃,甚至反對深圳分校本身,無疑是最政治正確的決定。(本人也是反對深港同城化、盲目港中融合之人。)作為民選的教務會學生委員,本人知道用這面大旗必定可以吸納最多的支持,但本人不希望只留於這個問題之中,更希望從實際和長遠的角度,思考深圳計劃之利弊,而作出判斷。本人對於深圳分校計劃,本身除了反對深港同城化,還是從整個分校定位和方案先天之問題角度出發,不知道是否合乎作者觀點,但似乎怎也比單從某角度出發為佳。

中大深圳分校,為誰而立?

深圳本身在中國改革開放前期當中擔當先驅,成為中國唯一的經濟特區。(當時是由習仲勳提出,即習近平之父親)選深圳當然是因為接近香港,較容易吸引外資和港資投資深圳,發展深圳的工業和基建。2009年,國務院批准通過《深圳綜合配套改革試驗總體方案》,當中方案第六點就提到「以深港緊密合作為重點,全面創新對外開放和區域合作的體制機制」,即是我們所講的深港同城化雛型,加強教育合作也是當中提到的發展方向。在2010年,深圳經濟特區擴展至全深圳市,包括現時中大深圳分校之所在地龍崗區。中大自2006年開始,其實已經開始盤算其本身的深圳計劃,包括開辦深圳研究院、深圳分校等大計,當時校長劉遵義就正正委任了徐揚生(即現深圳分校校長)出任校長助理,專門跟進深圳計劃。到後來,中大就決定在深圳興建研究院,並與深圳大學共同發展深圳分校之項目。

在2010年前後,香港大學曾計劃在深圳設立新校園,讓工程系、商科等學系學生到深圳上課,甚至港大醫學院亦提出在深圳設立分校,但後來這些計劃同告擱置。本人相信,港大的歷史和辦學經驗也比中大豐富,那為何港大宣佈擱置之後,中大的深圳大計仍全速前進?或許港大可能「計錯數」,又或是港大認為計劃不符港大利益。事出必有因,中大理應在港大擱置計劃後「停一停,諗一諗」才是,但為何仍然不顧反對聲音,推動深圳計劃?這是正常辦學團體需要想的問題。一間大學,服務對象必然是所在地,中文大學不為香港而立,難道是為深圳而立?中文大學在深圳開辦分校,分校服務對象固然集中於深圳和廣東省,但最後都不能忽略中大本身的任務。假如中大深圳分校對香港同學沒有益處,此計劃不應被支持。雖然香港與深圳的發展有其歷史和同步性,但不代表需要盲目追捧深港融合、深港發展。中文大學對深圳或珠三角地區發展最大的貢獻,就是辦好自己的大學教育,中大本身就不應視深圳、珠三角的經濟發展為己任,此不是「閉關自封」,而是知所進退。

深圳分校為何選擇深圳大學,而不是學「浸大模式」?

要說香港的大專院校到中國大陸開辦分校,浸會大學必定是「祖師爺」。浸大與北京師範大學合作,於2005年於珠海開辦北京師範大學-香港浸會大學聯合國際學院。固然北京師範大學早在2002年在珠海開設了校區,因此浸大會選擇北京師範大學作合作伙伴,在珠海北京師範大學校區開辦聯合學院。然而,中大卻選擇了跟深圳本身的大學-深圳大學合作開辦分校,但本身深圳大學的學術水平如何?深圳大學現時不在「211工程」或「985工程」的名單之中(即不是國家重點扶持的高等院校),可見其實力確實有限。根據2013年的中國校友會網報告,深圳分校排名98,只屬三星的院校。談實力,深圳大學的水平遠低於中大,故中大是次在深圳分校的合作,顯然是扶持深圳大學之用。

當然,有人或許會說,就是因為深圳的高等教育水平不濟,所以就更需要香港的院校扶持,突顯香港院校對深圳和珠三角地區的重要性。然而,正如上段所說,連港大也放棄同類型計劃的同時,若我們亦對此計劃毫不質疑,毫無疑問地支持,這不是很奇怪的嗎?與深圳大學合作,也許對中大在深圳落戶有很大的好處,尤其是得到深圳市政府的大力支持。然而,對於深圳市政府而言,南方科技大學才是他們高等教育的發展重心,深圳中大分校的創立,深圳政府也會大力支持,但兩者相比,深圳市政府當然會將更多資源和優惠投放予南方科技大學這個親生子,多於中大深圳分校這個外來客。

創新科技的土壤,不單在教育,更是地區定位

「良好的教育是城市戰略發展的必須品,好的大學可以支撐起經濟產業、吸引外地人才定居。」作者這句說話,本人大部分都是認同,只是良好的教育不但是為了城市或地區經濟而設,更是為了城市的人文與社會發展所設。外地人才選擇定居的地點,當然是一些有利他們事業發展的地方,但重要的是城市的內涵、環境和配套是否能吸引外地人才「落腳」定居,而不單是作者所提出的硬件就能概括上述意向的建立。

吸引了高科技行業人才,開辦了高等教育就等同於發展創新科技行業?作者提出高等教育與高科技行業關係,但本人認為最重要的因素卻是地區之定位本身。若我們看到高增值科技企業的所在地,很多時都是與該地方與軍事工業和研究有關。例如,矽谷附近除了有Stanford、Carnegie Mellon、UC Berkeley這些知名而高水準的大學支撐住,本身更是海軍的航空研究基地所在地。當時此背景就吸引了不少科技公司商店和航空企業進駐。後來,海軍將美國西岸的工作點大多遷移至聖地阿哥後,美國太空總署就接手了原海軍的研究基地,變成航天科技研究基地,本身的航空企業和科技企業沒有遷走之餘,還有更多航天企業進駐,令矽谷變成航空航天企業的核心地帶。沒有當時的海軍和NASA研究基地,矽谷的發展似乎未必如今天多姿多彩。另外,新加坡本身除了金融業發展蓬勃外,高科技行業非常厲害,原因亦與其60年代起步軍事工業發展有關。於2011年,新加坡的軍事工業企業-新加坡技術工程公司營業額已接近50億美元,更有自家研發的裝甲車和武器。現今的高新科技,很多都是與軍用科技變成民用科技有關,因此談創新科技發展,應先看究竟該地區的定位,才知道有沒有創新科技行業的土壤。

在整個中國來說,國防工業和創新科技行業的重鎮不在深圳、上海這些沿海地區,而是四川省、湖北湖南等內陸地區。自1964年,中國政府推動「三線建設」,加強中國西北和西南地區的國防、科技、工業等行業建設,將大部分重要工業遷進這些內陸地區,如現時中國政府唯一設立的科技城,就在四川的綿陽,而當地正是全國軍工業重鎮。故此,即使深圳有其主觀意志推動創新科技產業,亦未必可以步向成功。固然高等教育是創新科技發展的重要一環,但在歷史路徑上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作者的想法無疑是一廂情願,忽略了不同地域的背景和歷史。當然,軟件方面的發展,深圳相比全國其他地方仍有一定優勢。

要求校方檢討 是學生委員問題?

作者這篇文章,其實無非都是支持深圳分校的項目,認為發展深圳分校能協助中大在珠三角地區發展中扮演重要角色。可是,作為教務會學生委員,我們提出質疑,並不是我們識見少,又或是刻意從微處挑剔,而是真的從監察和學生的角度出發,監督深圳分校的項目。

本人在處理深圳分校的事宜上,堅守兩大原則,一是中大不可以、不能夠、不應該因深圳分校犧牲香港同學的利益,必須以同學的利益和教學放在首要的位置;二則是穩健地發展深圳分校的項目,以防損害校譽。故此,本人反對兩地證書近乎一致,因為兩地同學所經歷的學習、校園生活並不相同,若兩地證書一致則可能損害到兩邊同學利益;本人反對中大擱置於深圳分校使用中大VPN,正正是削弱深圳分校同學的資訊流通,並影響到中大整體的校譽。作者會說到,我們看不透整個大局,不懂得「得些好意需回手」,因此今次風波是學生委員不顧大局而造成。同學如何判斷,本人實在除了做好當下的工作之外,也很難影響到他們的想法。一直以來,同學和學生會之所以這麼著緊教務會的學生委員數目和選舉,就是因為教務會審議的事情與同學息息相關,如我們放棄在教務會出聲,又或是「頹做」,最終受影響的也是同學的福祉。

另一個重點,就是中大制度對深圳分校的意義。中國大陸之所以渴望引進香港的大學教育或其他行業,就是需要借鏡香港的一套完善的專業和監管制度。對本人而言,香港這套制度其實也有不少流弊,但已經遠比大陸的一套人治制度為優秀。我們堅持監察,方能夠確保教學質素,而中大才可以保留其港式管理的文化和風格,令中大在大陸的辦學試驗有其重要性和必要性。然而,不少教授或大學管理層只視到教務會通過為必要程序,但不視教務會為討論的場地,在過往他們拋出議案和建議就會基本上就會通過,甚至在上次教務會通過建議前,深圳分校已把有關建議付諸實行,把關的作用有限。一來大部分教授和管理層都有共同利益和意志,二來就是學生委員的權限有限,受制於保留事項的惡法下(有不少關於人事、財政的資料無法在會議前取得),無法全面地得到中大不同的重要資料,「拉布」為無可奈何的抗爭手段。因此,真正能夠為中大把關的,應是一班教授身上,可是他們卻不斷放棄自身的管理文化優勢,最終受害的只會是中大本身和同學之利益,中大之於大陸教育制度的借鏡作用亦會慢慢失去。

開辦major取消stream,等同走法律罅

是次教務會的爭議,主要是因為中國教育部因深圳分校「專業會計學」課程內容未能與大陸相關課程接洽,暫時無法批出認可。於是,下個學年(即今年九月),深圳分校無法開辦「專業會計學」課程。然而,中大深圳分校過往曾在宣傳品上不斷提出將會在2015-2016的學年,開辦「專業會計學」課程,因此是中大深圳課程相關委員會一方向教務會提出建議,在現在的學科「國際商務」當中開辦「國際會計學」的主修選項(stream),並在會議上透露有關stream將會於主科開設後取消。

當中的問題,就是到底「國際會計學」的做法是純粹過渡安排,還是長時間保留的主修選項。事實上,有教授曾在會議中詢問有關委員會的主席楊綱凱教授該建議做法是否有先例可循,但楊教授只是回答外國的院校大多數都是開sream而不是開major,故問題應該不大。這就引伸了兩個問題,一就是此例並無先例可作參考,無人知道此做法是否適合,另外就是假如major跟stream的分別不大的時候,那麼中大為何要執著開major而取消stream呢? 這是會議中校方管理層和教授也回答不到的問題。

同時,本人亦不反對作者所講的,新課程往往需要經過一定的開辦年期,才會得到相關專業團體的認可和專業考試部分豁免等等。然而,作為一個專業團體,也需要觀察這些課程能否確保穩定而優良的教學質素,才決定如何給予課程的畢業生的認可和豁免。假如「國際會計學」這個stream只是過渡的做法,專業團體又如何判斷此課程的穩定性,而決定怎樣給予相關同學認可和豁免?

另外,到底此做法是否走當下中國教育部的「法律罅」,在教育部未發出許可前,就先「借殻上市」?先申明,本人是極度反對現時中國大陸大專院校在設立新科目前,需要向教育部申領許可,才可以開辦有關科目,此做法破壞了院校自主和學術自由。可是,現時中大透過開stream的做法做過渡,又何嘗不是為分校的收生而鑽空子,令本身不妥的事更為不妥?如果深圳分校是在國家教育部支持下開辦的話,今天中大用點小聰明避開教育部的規定,只會增加中大深圳分校所面對的風險,做法完全不智,更可能賠上中大的校譽。中大作為堂堂的高等學府,絕不應以商家心態辦教育。我們只能對此建議投下反對票,並向外披露相關事件,以保障兩地同學和中大的利益。

孤注一擲開分校 功敗垂成萬骨枯

作者的在區域發展方面的觀點,本人確實有所獲益,然而若我們只談經濟願景,但忽視當下所發生的實際政治問題、程序問題和各方提出的實質疑慮,只是好高騖遠之想法。單從政治角度、「魚蛋論」中想,固然是所有盲點,但只想經濟發展、區域發展,亦見不得全面。面向無人說深圳分校項目必然是失敗或成功,但只從成功面想,圖像當然相當美好。但在發展當中,必定會遇上不同的挑戰、困難和失敗,孤注一擲就猶如在股市市況波動時購買牛熊證,當你買中,回報當然相當豐厚,但你買錯了,那就一舖清袋。作為一所成熟的大學,絕不應該在決策上孤注一擲。中大所背負的固然是其歷史使命,但更現實的是中大本身的教育發展和在香港的定位,深圳分校最後因冒進而失敗,拖垮的是中大本身,我們也不會多好受。

深圳分校已成事實,我們亦不可能要求,現實上亦無可能令中大結束深圳分校項目,只是希望它可以慢慢成為一所如作者所講的,一流而優秀的大學。然而深圳市政府拖欠港大醫院的兩億元仍未「找數」,中國教育制度仍處於黨校不分的制度,再加上上述提到的問題,我們都不可能對深圳分校計劃有信心。本人支持深圳研究院項目,是因為研究院的設立除了為了促進深圳的科研水平,但時也是有利於中大進行研究,提升香港本地科研水平,是一個多贏的局面。可是,深圳分校卻是截然不同的項目,研究院失敗的可能較辦分校為低,所付的代價並不相稱。假如深圳分校淪為一間為了收生而無所不用其極學店,最受傷害的必然是中大的校譽和兩地同學的利益。

中大本身的定位-突顯中國研究的重點

至於有人說到,中大需於珠三角地區發展和中國教育制度上中扮演關鍵角色,才可確立中大本身的定位,而當中有些原則和事情需要因此而犧牲。本人實在無法認同這種需要全面迎合大陸發展,而犧牲我們在管理模式方面的優勢和在人文社科學科上的堅持。本校的學術表現,表面上確是落後於港大和科大,形勢有點差劣,只在學科的廣度上令中大仍然有所優勢。本人覺得中大在學術方面的成就,並不是如部分同學所說般的惡劣,而是大家有多關心校內不同院系的研究成果。中大在理學、工程和醫學方面的發展其實相當不錯,早前就有不少報紙將這些研究成果報導出來,一直以來都有相當多教授在研究方面默默耕耘,這些努力實不應被抹殺。研究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亦不應單以結果成功失敗、論文數目而下定論,本人深切希望各位能理解和支持中大各研究人員所作過的付出。

中大的課程是否毫無特色,除了「北望神州」也事無可為呢?當然不是,中大本身最大的優勢,就是中國研究的部分。中大現時將「中國研究」列為五大重點研究領域之一,於2012年更設立中國研究的學士課程,由文學院和社會科學院主辦,吸引了不少外國學生在中大修讀。可見此學科能促進校園的國際化(即國籍多元化),令外地學生的國籍和背景更為多元,對中大的本科生學習有相當的好處。從歷史角度看,中大亦有相當優勢(又可以說是責任)推動中國研究,不論是新亞先賢對中國文化的堅持,以及中大本身設立的研究機構,如中國文化研究所、亞太工商研究所等機構,和八十年代加入中大並更名的中國研究服務中心(前身為大學服務中心)。本人認為,中大突出中國研究的重點,可以吸引外國不同同學到中大修讀有關科目,促進中大真正需要的國際化,,以及吸引外地大學與中大合作舉辦交換生計劃,增加本地同學到外地交流的機會。

長遠而言,中大應推進不同方面的學術和教學發展,增強和鞏固中大本身在學術和研究方面的優勢,加強與世界各地高等學府和研究機構的交流和合作,不應只著重珠三角、深圳的發展面向。

總結-盡學生委員責任 監察深圳分校

作為中大現任教務會學生委員,以及前任學生會會長,本人絕不會蓄意令中大的發展計劃,或其他有利同學的做法受到不必要的阻撓。然而,在當今代議政制的風氣之下,我們作為代議士就應挾住民意為同學和中大把關。可能大家會有種感覺,會覺得在代議政制得風氣下,民選代表只會為求連任,就會鼓動民粹,利用一些極動聽的口號以吸引同學支持。然而,本人擔任教務會學生委員或學生會會長的期間,也甚少喊著甚麼「易入口」的口號,可能是本人性格問題(我其實很怕喊口號,所以遊行示威如非必要也不會喊口號。),但更可能的應是本人相信大學校園裡面,應該提倡更高質素和深入的討論,因此本人在構思如何回應作者的文章時,本人索性寫一篇更詳盡的文章回應,交代本人對深圳分校、創新科技和中大未來發展願景的意見。當然,本人也欣喜CUHK Secrets上有如此高質素和詳盡的文章,縱使本人不盡認同文章的觀點,但無疑有助構成優良討論風氣的基礎。

本人作為教務會學生委員,定會依照本人參選政綱而為,據理力爭,保持跟同學、相關教授和校方有良好的溝通,並會在教務工作上作出本人認為最符合中大和中大同學利益的決定。監察深圳分校,督促中大本部,是盡本人作為民選學生委員的責任。話已到此,希望作者不要再戴上有色眼鏡,不斷標籤不同意見的組織和學系同學為「庸材」、「左膠」、「智障」之惡名,希望拙作能改變閣下的一些想法,本人亦很樂意相約閣下作更深入交流。

註:「講實際地實踐理想的法律界政圈中人,其俵俵者,在亞洲,無出李氏光耀之右 ; 在香港,非湯狀家驊莫屬。」如果作者認為湯家驊是實際地實踐理想的法律界政圈中人,本人這篇文章可能就不太切合閣下的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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