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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所有人的鬥爭」——義大利反宜家(IKEA)全國運動

「這是所有人的鬥爭」——義大利反宜家(IKEA)全國運動
文/Clash City Workers 譯/阿童木

破土編者注:本文原文寫作於2014年8月,中文後記寫於2015年3月。

「害我一個,即傷我全族!」(An injury to one is an injury to all)
—— 美國革命工會IWW二十世紀初的口號

「你可以耗費一生的時間揮舞著旗幟罷工或者爬上屋頂抗議,但這不會帶來任何改變。不要再絕食抗議了!是時候讓我們的雇主挨餓了!至於我們,我們在每天工作的地方已經受夠了罪。這不僅僅是我們的鬥爭,更是每個人在危機中的鬥爭:如果我們贏得勝利,所有人都會受益。」
——採訪自物流部工人穆罕默德•阿拉法特(Mohamed Arafat)於2013年1月11日

「倉庫工人無所畏懼」——這是一路貫穿7月26日由基層工會(base unions)S.I. Cobas和ADL Cobas發起的反宜家(IKEA)全國運動中的口號。這場對抗著名自行組裝傢俱公司的運動是一場在物流業中展開的漫長鬥爭。此鬥爭的起始點可以追溯到2008年,當時罷工抗議者用糾察線擋住義大利奧裡焦(Origgio)大型零售公司Bennet的倉庫入口。這幾場鬥爭源于工人對改善工作環境、合理薪資和保護尊嚴的訴求,牽涉到幾家公司(如:TNT,DHL,Esselunga,Granarolo)。鬥爭中,抗議者對企業為逃避先前達成的集體協議和各種擔保責任而使用扭曲的分包系統進行抨擊。

義大利的物流業的顯著特徵是將工作合同外包給外部「合作社」。這些「合作社」讓承包商能夠暗中繞過合同義務並且在雇員與(真正的)雇主之間設立中間人來降低勞動力成本。這樣一來,一切都可以用一句簡單的「不知道」來推卸責任。

勞動力市場中最為脆弱的群體外來移民佔物流業勞工的大多數,加劇了分包體系的剝削性。外來移民不僅必須和義大利本土工友一樣忍受惡劣的工作條件,還要面對來自大眾和制度的種族歧視——種族歧視在2001年就被移民法《Bossi-Fini》制度化了。該法律規定外來移民者獲得居留權必須以持有雇傭合約為前提,使他們更加容易受雇主的任意擺佈。

宜家工人鬥爭的原因也不外於上文所描述的制度:位於皮亞琴察(Piacenza)宜家廠的倉庫工人大多是外來移民,他們並不直接受雇於傢俱廠,而是受雇於CGS合作社聯盟。2012年10月中旬,工人發起罷工要求改善微薄薪資和進行更公平的工作量配置。這場爭取集體協議遵守和最基本工人權利的鬥爭,卻立即遭到了CGS和IKEA的反對:他們決定不再對工人作出退讓,並且通過懲罰性措施以及停職、調離甚至解雇等恐嚇來削弱鬥爭工人的力量。工廠以罷工導致合作社損失了來自宜家的訂單為由解雇了107名工人。當地報紙《Il Piacenza》的標題《工人的抗議使107個工作崗位化為烏有》明顯地揭露,工人之所以被解雇正是因為他們敢於對基本合同規定和工作健康與安全規定提出訴求。

經過了幾個月的鬥爭,工人們終於在2013年1月複職。但宜家仍不願意勉為其難進行妥協:去年5月,33個尤為激進的工會工人被停職,其中的24位被隨後解雇。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7月26日,SI Cobas和ADL Cobas號召發起了全國聲援日。鞏固反宜家聯盟迫在眉睫,尤其是考慮到企業不願意對工人的訴求作出讓步和開啟談判模式的現狀。在如此迫切的需要下,其他各界的支持者(另類媒體,學生群體和其他工會等)也紛紛表態支持這場運動並在13個城市發起集會。這場聲援行動也擴散到了義大利外,在西班牙科爾多瓦、德國柏林、奧地利維也納和德國漢堡多地都發生了抗議活動。

這場全國性運動並沒有促使宜家改變他們先前拒絕談判的底線。但這絕不意味著工人和他們的支持者會放棄。宜家對與工人妥協表現出的反感並不讓人意外:管理者清楚地知道一旦工人們獲得勝利,他們會面臨遠超出在皮亞琴察(Piacenza)範疇的巨額損失。我們經常和自己說,「這是所有人的鬥爭」。宜家的領導者知道,他們對皮亞琴察(Piacenza)的每次讓步,都是所有宜家工人的一次勝利。正如SI Cobas全國協調人阿爾多•米蘭妮(Aldo Milani)在一次有關Granarolo鬥爭[2]的採訪中所說的:「在與Bartolini,TNT,DHL,GLS等公司的鬥爭中,我們已經獲得了一定的勝利,這些勝利不僅引發了公眾對集體協議的質疑,也為合作社制度的廢除奠定了基礎。」此外,皮亞琴察(Piacenza)宜家廠的工人鬥爭的意義非凡,甚至跨越國界,因為宜家是遍佈全球經營的跨國集團。位於皮亞琴察的宜家廠只是全球範圍內眾多組成生產供應鏈的樞紐之一。因此,皮亞琴察工人和波蘭、阿根廷、美國、中國或其他任何地方的工人存在比想像中還要多的共同點:「人們認為全球化生產不僅創造出一個面臨共同生存工作條件的世界工人階級,還創造出了遍佈全球的面臨相同跨國企業雇主的勞動力。」

一方面,當工人訴求太激進時(通常這時候企業的盈利條件會受到威脅),這種全球化網路使資本得以向任何地方轉移生產,這使得「競次」理論成為真正的威脅。另一方面,只要反向觀之,我們就可以理解置身於國際生產和分配鏈中的工人是如何擴大自身的鬥爭範圍的。

此外,資本的流動力是有限的:資本轉移到全球勞動力成本低廉和工會組織低的地方生產的能力,非常依賴於構成其物流業的交通和廠房網路,這網路使商品得以全球流通。然而,這個網路需要創建固定的空間配置,例如進行儲存、整理和分發貨物活動的特定區域。這使得宜家和其他跨國企業的業務轉移變得困難而昂貴。皮亞琴察(Piacenza)的宜家倉庫就是一個例子:儘管宜家最初對2012年工人罷工的回應是威脅把工廠遷移到其他地方,但對這家跨國企業而言,皮亞琴察(Piacenza)的物流點處於中心地位,這令他們不但無法實行搬遷計畫,反而還被迫進行新一輪投入(其他跨國公司如惠而浦和亞馬遜也增加了投入)。

到目前為止我們所談的都是工人抗爭發生的客觀條件:通過金融業以及跨越國界的生產和供應長鏈,全球經濟一體化的步伐不斷加快。正因如此,世界更加成為一個整體。至少從資本的角度出發:毫無疑問,資產階級在全球層面上操控資本,並且很成功。然而,資產階級卻要應對能在國內挑選最佳時機採取行動的無產階級。這個問題是主觀的。能否成為一個政治主體,在全球層面上採取行動,是全球工人面臨的共同挑戰,無論他們是來自義大利倉庫、阿根廷Lear公司,還是美國速食產業和中國工廠,他們的數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因此,皮亞琴察(Piacenza)宜家廠的工人鬥爭不僅迅速席捲全國,也潛在地向全世界的工人發出了一次宣告。大部分鬥爭參與者都是外來移民,而這並不是偶然,他們中的大部分是在捲入阿拉伯之春後才來義大利的。支持宜家工人的鬥爭不僅意味著對皮亞琴察(Piacenza)工人的支持,也有助於為真正的國際主義奠定基礎。後記(2015年3月)不幸的是,這場持續至12月23日的工人運動和對倉庫的封鎖活動並沒有迫使宜家答應讓24名被解雇工人的復工,而堅持鬥爭到最後的12名工人在一個月前收到了遣散費。這場鬥爭迫使企業把遣散費提升至15000歐元。那些被解雇的工人還參與了在其他城鎮的倉庫和工廠的鬥爭運動,如米蘭的DiElle。但大部分在宜家倉庫工作的工會工人都已經離開,因此我們很難繼續維持通過這幾年鬥爭所爭取到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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