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大退聯公投還有兩日，退聯爭議正是如火如荼，網上輿論也打得血肉橫飛。日前反對退聯的城大學生Tiffany.Y撰文，表示在退聯爭議中，面對網上種種人身攻擊而飽受困擾，希望退聯之爭能夠〈回歸理性討論，停止網絡欺凌〉。
社運人士（尤其是女性）被網絡欺凌，近年愈來愈普遍。2010年1月，陳巧文因元旦遊行被捕，事後有懷疑是前香港警隊高級警官的網民，在網上發表「要是老夫出手」論；2013年5月，鄧小樺在報章評論追影巨鴨的文化現象，事後有facebook組群改圖，攻擊鄧小樺為「燉肥鴨」。
Tiffany.Y因其反退聯立場，被挖苦樣貌身材私生活。她呼籲停止網絡欺凌，本是尋常得不得了的要求。不過，近年積極撰文支持暴力抗爭，政治上以左翼自命的Lala Pikka Lau，對此卻有頗為不同的說法，繼而在網上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論。
一、Tiffany.Y抹黑退聯方
Lala Pikka Lau轉載了退聯方Fung Tang的圖片，一張圖片顯示「城市大学学生会退出学联关注组」facebook群組，「上載了搞退聯人和他朋友的合照」，另一張圖片則顯示了Tiffany.Y的評論，兩者均出現了「點解嘅點解嘅點解嘅？」的句式。
據此，Lala Pikka Lau認定Tiffany.Y就是抹黑退聯方的「幕後黑手」：
「所謂禍不及朋友啊嘛，城大退聯只好反擊，誓要揪出搞抹黑的幕後黑手....... 追來追去發現源頭是在幹事會某人身上，證據是因為假fb page D post和幹事會那人的fb post的語氣是一模一樣。抹黑後被人抓姦在床，也有夠不小心的.......哎呀，好心做壞事都高明Ｄ啦，語氣一模一樣鬼都知是你啦對不對？」
然後，Lala Pikka Lau表示，她痛恨這種人身攻擊，但批評受害人反過來人身攻擊別人，並呼籲陳列理據，回到討論政治觀點：
「我痛恨有支持學聯者因為她的政治觀點而被人身攻擊，但你也不能reproduce這個人身攻擊放在別人身上啊!!! 如果你政治上有point，也不需要抹黑人或做人身攻擊，大家可以把理據陳列，公開辯論，又是那一句，公道自在人心～」
最後，Lala Pikka Lau批評Tiffany.Y「真有夠手段下流的」，並強調「政治不是選好人，而是選有point的那邊」，但文末又再次強調：「撐聯的人有夠失人心的。」
二、”no one could confirm this”
Lala Pikka Lau的評論，隨即引起不少留言質疑。Ng Ka Lun質疑：「一個post語氣似就可以咬定係同一人？科技幾時去到咁進步？」Esther Tcheung則補充：「嗰句『點解嘅』依家係一個好多人講嘅潮語，源自一個街頭玩魔術的電視節目。」
面對「語氣入罪」的質疑，Lala Pikka Lau轉換了說法，辯稱無人能確定Tiffany.Y是遭到誰人抹黑，也無人能確定「城市大学学生会退出学联关注组」是否反退聯一方所為。沒有人能夠100%肯定，雙方都不能保証是「好人」。是否支持退聯公投，不應因某方更像受害人而決定：
雖然如此，她在後面又提出，「城市大学学生会退出学联关注组」的幕後黑手很大機會是支持學聯一方，而且表示她沒有點出Tiffany.Y的名字，是很「厚道」的詮釋：
「老實話啊。問心那一句，我覺得呢個事情是支持學聯(未必是yuen)做的機會很大。要不然好地地為什麼要整個這樣的page。是不是yuen其實我根本沒有指出來。你看我的複述。我都很厚道的加入了自己的interpretation，就是不提yuen的名字。也有說這樣罵人是小賤人也是問題。」
三、「兩邊都有被抹黑」
其後，為了強調抹黑都是無法查証，以及反退聯一方也有抹黑退聯一方，Lala Pikka Lau又轉載了Tiffany.Y某個post。該post由Tiffany.Y自述出席退聯論壇後，懷疑被王耀瑩短訊問候的經過。
Lala Pikka Lau模仿第一篇評論的句式，再次批評反退聯方抹黑退聯「染紅」：
「事後撐學聯Ｄ人就鬧退聯的人和王有路，說退聯人＂染紅＂，這種人身攻擊我是絕對反感的。老老實實你證據都陳列出來了，就不用人身攻擊，其實公道是自在人心，大家是有眼看到是否有人做了［壞］事。」
最後，她再總結：
「兩邊的人都可以7，都可以下流，都可以為了自己的派別而做了很壞的事情。但推退聯一事上，我們不是選好人，不是要投票給victim以表示獎勵。而是選擇一個理念，支持一些理據。道德話語和政治話語應該分裂。我就話到如此了。」
不消一日，獨立媒體又出現了另一篇署名Fung Tang的文章，內文模仿Tiffany.Y的句式，但換上「城市大学学生会退出学联关注组」及Ng Benny的圖片，意在指控退聯方也曾遭抹黑。Lala Pikka Lau轉載這篇文章，再次強調「兩邊都有被抹黑」。
四、「反對道德騎劫政治」
最後，Lala Pikka Lau引用其友Kit Wong的評論總結：
「當然，學聯比人人身攻擊，有真實傷害，我都同情。但其實除左同情外，根本無可能give anything more than that。政治唔係同你講邊個慘。真係。因為當我地慘時都係無人理。我地行動被道德語言抹黑時，都係無人幫。
我認為，兩方都有被抹黑，但根本無法知道是誰所為…只是提出一些退聯派也有被抹黑的可能材料，不論是誰所為，對退聯派傷害就已經是很明顯。你那麼強調被侵犯者聲音，可沒想過，退聯也是被侵犯者？根本網上抹黑成本太低，到最後根本無可能查到。
其實，至少我同lala，對呢d道德高地、受害者形象爭櫈仔遊戲感到無奈。呢d唔會影響到我地支持哪一方，我地純粹想睇到學聯/退聯後我地有咩實際改變。我地純粹係想講，慘不是政治成本。我同lala其實真正反對是道德騎劫政治。包括係無證據下將抹黑你嘅人歸咎異己，其實都係以受害人身份再抹黑別人。我其實覺得，係最理想世界，比*不確定人仕*抹黑時，我地係應該有個文化允許大家去blame抹黑的行為本身，without指責係邊個做（因為咁都係抹黑番別人）。我覺得被抹黑者不單要站起來，更要有勇氣抵抗blame異己的easy escape的誘惑。」
五、回應及總結
這些茶杯裡的風波，本來無足輕重，但此事卻是一個極好的範例，說明即使是熟讀女性主義理論的社運人士，也可能因其立場傾向，運用理性化的語言，否定被欺凌者的聲音（而不自知）。
Lala Pikka Lau最初以「語氣入罪」的方式，言之鑿鑿攻擊Tiffany.Y言行不一，其後立場卻滑轉為「no one could confirm this」。整個立場的轉換，Lala Pikka Lau都沒有合理交代，甚至辯稱，評論中沒有點名提及Tiffany.Y的名字，已經是很「厚道」的詮釋。
筆者認同網絡欺凌的問題，不應該與退聯是否合理混為一談，但要點出這個道理，實在無需如此挖空心思，繞一個大圈子，先攻擊被欺凌者的人格，後妄言網路抹黑無法証實云云。在整個討論過程中，Lala Pikka Lau念茲在茲的是退聯爭議會否被「網絡欺凌」蓋過，對於被欺凌者的處境不置一詞，反而不斷強調：一、欺凌事件難以查証；二、退聯雙方均有抹黑行為；三、談論欺凌事件無助退聯討論。
首先，匿名的網路欺凌，當然是難以查証，但這無改被欺凌者的惡劣處境。更何況，事件中的欺凌言論，不乏出自有名有姓之人；其次，即使退聯雙方均有抹黑行為，也不過是增加了欺凌事件的複雜性，但無損欺凌事件的嚴重性。舉例說，不少家庭暴力事件，其實也非單方面的施虐，但不等於這樣便不是家庭暴力，我們不必關注；其三，談論欺凌事件也許無助退聯討論，但誰說事情必需有助退聯討論，我們才能關注？莫非現在要搞「退聯優先」，其他問題都要押後再說？
Kit Wong的評論比Lala Pikka Lau的說法完整，但基本邏輯完全一致：他們都看不到／拒絕去看被欺凌者的處境，認定Tiffany.Y面對的欺凌，全都是「不確定人仕」的抹黑。他們認定譴責網路欺凌的言論，都是「另一種抹黑」。最後更偽善地提出，被欺凌者要站起來，但不要輕率地怪罪異己。以上種種夢幻般的邏輯跳躍，無疑，都是在所謂「道德高地、受害者形象爭櫈仔遊戲」的隱喻框架下完成。
道德問題不應掩蓋政治問題，在觀點上完全正確，但放諸Lala Pikka Lau及Kit Wong的具體操作上，客觀效果卻是完全否定被欺凌者的聲音，是無異於「二次欺凌」。面對Tiffany.Y停止網絡欺凌的呼籲，筆者看到不少欺凌者直接指罵：「你咪扮弱者搏同情啦！」Lala Pikka Lau及Kit Wong使用了更理性的語言，但表達出來的意思，很遺憾沒有超出這些欺凌者太多。
網絡欺凌的問題不應蓋過退聯爭議的辯論，與此同時，退聯爭議的辯論也不應蓋過網絡欺凌的問題。筆者希望每個人面對網絡欺凌時，都能為被欺凌者仗義執言，正視被欺凌者的處境，不論他是屬於退聯一方，還是反退聯一方。最後，謹引述Tiffany.Y回應Lala Pikka Lau的留言作結：
「我的文章是在描述確確實實親身遭遇的事情，在網絡上被污蔑、出行動被人偷拍、回校被指罵，朋友拉票被追攝騷擾，被上載網絡嘲諷，希望大家關注這個問題，並非「說成」受害，除非你合理化這些行為。而我個人從來不鼓吹此些行為，怎麼就把我文章簡化至花生有害理性討論？」
相關連結：
Lala Pikka Lau：〈嗯，這件事情夠花生的（一）〉
https://www.facebook.com/lala.lau.8964/posts/10153304333021133
Lala Pikka Lau：〈嗯，這件事情夠花生的（二）〉
https://www.facebook.com/lala.lau.8964/posts/10153305724676133
Tiffany.Y：回歸理性討論，停止網絡欺凌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33915
Fung Tang：回歸理性討論，停止網絡欺凌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33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