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敏是我第一個認識的Vivian。
《大時代》改寫了很多演員的命運，其中一位一定是周慧敏。此劇之前，她是just another藝人。此劇之後，她為娛樂圈添了一個新的功能組別，叫「玉女」，什麼楊采妮陳慧琳梁詠琪，都是後話。
「慳妹」的出場方式，是眾人之中最有趣，是她只肯付一蚊茶錢給四個搬屋佬。而她這種性格，跟緊繃的劇情居然無違和感。其中一幕，方展博被丁家的人抓上車，目睹事情發生的慳妹，先望一望荷包猶䂊一下，才把心一橫上的士去追。的士錶跳到＄99.9，她立即叫停，但載著方展博的車就不知所蹤。周慧敏在我心中不算是演技派，但沒想過他跟劉青雲可以擦得出火花，甚至一度認為，她比郭藹明更配劉青雲。最好笑一幕，是慳妹得了霍亂，跟方展博坐車到醫院。途中她以為自己快要死，就淚流滿面對著他說：「嗚嗚⋯⋯我細個成日都諗⋯⋯我死我一定死喺個白馬王子身邊，點知會係你架，哎⋯呀⋯⋯嗚嗚」好笑到呢。「慳妹」一角的確很入屋，或者她是唯一令你放鬆的角色。你不會希望人生會遇到另一個丁蟹，也不想親戚如方氏一家般悲壯，但會希望遇到一個類似「慳妹」的人。年少的我，想過有天她打開我家大門的話，我會叫她一聲「家姐」⋯⋯
「慳妹」一角，連帶她的歌唱事業也有轉變。當年紅透半邊天的女歌星，都以唱功為賣點。最紅的葉蒨文林憶蓮王靖雯，位位Diva級，歌壇似乎需要一個仙女。就在《大時代》播畢不久，她扭曲身體，告訴大家不要自作多情去做夢，慳妹變成一代玉女。這首歌，她沒有流露半點唱功。但有些歌，你有美貌才夠資格去唱。《自作多情》的歌詞簡直是度身訂造，營造歌者為高高在上操生殺大權的女神，一句「回頭吧因我害怕」，延續「慳妹精神」，叫追求者「慳啲」，再補一句「馴服似小狗擺尾巴」，獸化追求者。收錄此曲的《冬日浪漫》大碟，封面以天使做主題，背景是綻放雲彩的天堂，玉女穿上白色Tube Top，輕托香腮，若有所思。 我想這是一幅名畫的構圖，叫《玉女慧敏的煩惱》。
一個成功的「玉女營銷計劃」，靠唱片公司當然不夠，最落力的就是Yes！了。一蚊可以扭出一張Yes！卡，甚至，是一張會閃的周慧敏Yes！卡。當年每有一蚊，我就衝到扭卡機扭呀扭，扭到周慧敏就開心得跳起Yeah，扭到李克勤湯寶如黎瑞恩，就臉色一沉，棄置到卡機頂。Yes！最瘋魔青年人的年代，是有專門店，店外就是另一個香港聯交所，一秒鐘幾十蚊上落。炒家們會拿著幾本類似卡片簿的厚冊在門外聚集，閃卡白卡過膠卡盪金卡一覽無遺。曾為一張周慧敏白卡問價，答案是十四蚊。一蚊升到十四倍，當堂面無血色。兒時會跟著卡後的歌詞唱歌，記得我第一張的周慧敏Yes！卡，背面歌詞是：
「流言轉來轉去，請相信我的心純真如往昔…….」
玉女攻陷香港，也被「出口」到台灣，一曲《流言》，令萬千台灣少男少女向玉女稱臣，唱片賣出數十萬張。短短的兩年期間，玉女就發行了四張國語專輯，未計期間還發行了三張廣東專輯，做過廣東歌就被改編成國語歌，做過國語歌就被改編成廣東歌，完全談不上「慢工出細貨」，是當年偶像派支配樂壇的寫照。
玉女不是全無缺點，她的髮絲生得比其他女星乾旱。不過頭髮如何乾旱，都為她帶來詩芬的廣告。穿上飄逸紅色長裙的玉女，走落迴旋樓梯，一副趕赴舞會的模樣，頭髮也跟著飛起來，廣告女配音一聲「Sifoné」，還加幾下回音effect。我曾哀求過阿媽買一支詩芬給我，坦白講，不好用，用後的頭髮真的跟周慧敏的一樣。不過用完又開心得跳起Yeah，嗅著詩芬味道，就好像嗅到她髮裡間透出的香氣……唔，每個人的童年總有幾粒污點。
要形容玉女，多數用上「純情」二字。玉女卻在1994年，一身宮廷裝為《感情的分禮》拍TVB的MV，心口穿了個大㝫，突然「波濤洶湧」。玉女竟為一個TVB的MV有此一舉，實在殺大家一個措手不及，震驚港九新界。此事做了數天報章頭版，好幾本雜誌的封面都用了她這輯相片，記得記者問她對這一身衣著有什麼感覺，她說：「好涼，夏天著好舒服。」玉女都知自己Hot。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是玉女派的戒條。至此，她再沒有以低胸宮廷裝高歌《感情的分禮》。
玉女除了有一把徘徊走音邊緣的歌聲，也有一段經常徘徊分手邊緣的愛情。她鍾情的，是一個叫倪震的浪人，結婚也是經歷了十多年離離合合後的事情。原來玉女，不是要風得風，有運氣得到她的，都會想過孔雀再開屏。男方的尋歡事件後，玉女一句「分手」，大家讚她有骨氣，是新一代思想獨立女性的典範，進化了的玉女2.0。兩星期後，玉女一句「結婚」，大家噓聲四起，真係如果你知佢苦衷，何以沒一點感動。玉女，都是凡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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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年前，我終於遇見她，她在IFC逛ZARA。我以為「玉女」，是一個用化妝品定型水鎂光燈柔光鏡打造的一個人。但她出現的一刻，耳邊就響了Bling的一聲，曈孔就自己加了柔光鏡，身後是粉色的幻彩。原來動畫裡，看到美女出現的夢幻場面，是真的。
一個香港，果真只有一個Viv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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