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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蘭國》讀書筆記-當今中東局勢解構入門

《伊斯蘭國》讀書筆記-當今中東局勢解構入門
健仔 6/5/2015

按:此書於2014年11月出版,於伊拉克第二大城摩蘇爾被攻陷後出版。此書作者派崔克‧柯伯恩是資深的戰地記者,早於1979年起已擔任《金融時報》中東通訊員,對中東戰事及形勢有深刻認識。

作者以第一身角度去進行書寫及描述,配以第一手個人見聞,當地人的描述,與及各國情報機關的有關文件去建立此書內容。另外,此書並非一本非常嚴謹的學術研究書本,假如要嚴格進行分類,此書應列為戰地式報告文學類書藉。此書內容非常豐富,但筆者認為作者採用傳統的西方中心主義去看待東方及中東問題(1),畢竟作者是一位愛爾蘭藉歐洲人。雖然書中有對西方媒體的批評,亦有對記者自身工作價值的反思,不過作者仍然是帶有強烈的歐洲中心主義色彩。

如前所述,此書並非嚴謹的學術研究書藉;作為一本理解當今中東局勢的書藉而言,此書絕對是百分百豐富;對於中東問題感興趣,或純粹的通識了解,此書非常值得一讀。不過,此書仍然有一些地方會令讀者感到困惑,筆者嘗試就書中內容,結合自己的資料搜集,嘗試豐富作者未有仔細探討的位置。

中東危機,百年播種,今天爆發

中東今天的局勢發展,必須要追溯至一百年前的一九一六年一次大戰期間。當時,英國為確保俄國在東線對抗德軍,於是英國同意戰後按俄國意願解決君士坦丁堡問題及土耳其海峽問題;與此同時,英法等西方列強開始就戰後各國勢力劃分問題進行談判,並開始著手瓜分鄂圖曼帝國領土。當時英國外交官馬克 賽克斯(Mark Sykes)和法國人法蘭索瓦喬治皮科(Francois-George Picot)秘密談判達成現今為人所認識的賽克斯-皮科協定。自此,中東的國界劃定就完成。這些簡單而筆直的國界劃分,將種族文化生活隔離開來。西方國家對中東的政策遺害甚深,種族宗教內戰派系衝突等問題,注定難以解決,因為禍根早於百年前已種下。

遜尼派、什葉派、瓦哈比派.............

要了解當今中東局勢,以上這些派系及宗派必須弄清楚,才能夠較好地理解中東現時局勢及勢力劃分。雖然本書作者有提及並解釋過以上的名詞,但讀者如想掌握,還是需要自己去找額外資訊補充。比較關鍵的要點是遜尼派與什葉派之間的異同。

作者指出遜尼派於習俗、禮儀、生活習慣等,其實與什葉派並無分別;兩者真正的分別(分歧)在於對哈里發(伊斯蘭領導者)繼承權的分歧。前者主張哈里發的繼承人應由選舉產生,而後者則認為哈里發應由穆罕默德嫡系子孫繼承,並反對經由選舉產生。此分歧由十二世紀直至目前。另外,遜尼派(Sunni)在阿拉伯語指多數派、大眾派(情況類近於俄國布爾什維克),而什葉(Shia)則屬少數派。

現在全球伊斯蘭教徒中,有超過八成半的信徒為遜尼派教徒,人數超過十億。而什葉派信徒人數不足一億。不過,在伊拉克,什葉派是主要人口,佔全國八成半的人口比例,自2003年薩達姆(遜尼派)政權被美國推翻後,由美國扶植的什葉派政府一直在國內打壓遜尼派,從工作崗位到政治經濟生活等層面。此外,2011年阿拉伯之春後,敘利亞雖以遜尼派為人口大多數,但巴沙爾(什葉派)政權掌握13個省的軍事武裝力量(全敘利亞有14個省份)。兩國的遜尼派都長期受到剝削及打壓。正如書中的伊拉克民眾所說,當ISIS兵臨城下時,雖然他們擔心ISIS的冷血及殘酷,但比起伊拉克政府的執政,他們寧可選擇ISIS。宗教衝突,對遜尼派的打壓,及國家貪腐,最終演便成全面的武裝反抗;自2003年起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強行以反恐之名瓜分中東利益,為中東的武裝反對組織鋪了一條平坦的道路。而2011年阿拉伯之春,及巴沙爾政府挑起的內戰,更為ISIS打造迅速擴大的基礎。

瓦哈比派(Wahhadism),興起於十八世紀中,是遜尼派的分支,屬伊斯蘭基本教主派,在教義上極端保守,信徒主要集中於沙烏地阿拉伯及卡達。作者及其他學界均提到,ISIS的主要思想力量來自於瓦哈比教派,而ISIS亦受到大量沙烏地阿拉伯及伊朗的金援。作者分析指ISIS來自沙國的瓦哈比派,沙國為了避免ISIS成員於國境內進行活動,選擇以金援方式資助ISIS以換取國內的穩定,伊朗亦如是。雖然在國際上,美國與沙烏地阿拉伯貌似中東緊密戰友,說到底,兩國只是在石油利益上的命運共同體,除此之外,並無太多戰略關係可言,美國甚至公開批評沙烏地阿拉伯對ISIS進行金援並對ISIS活動袖手旁觀。

聖戰組織強大嗎?

這裡指的聖戰組織是指反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勢力、反對本國傀儡政權壓迫遜尼派人民的武裝組織,當中以ISIS最為大型。聖戰組織雖然有很多,力量雖然強大,以ISIS為例,統治區域人口多達650萬人,形同一個準國家。但各聖戰組織互不從屬,即使敘利亞的勝利陣線與ISIS關係密切,但仍然不時出現利益分歧;而且,各聖戰組織之間經常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利益而互相攻擊及發生武裝衝突。儘管他們都反抗美國為首的西方勢力及當地什葉派政權,但利益極度雜亂不一。不過,本書作者就分析指出西方(特別是美國)經常誤判形勢,以為聖戰組織是高度組織化,集中化的軍事組織,只要把一些重要領導人收編就能瓦解該組織。然而,2003年的伊立克反恐戰爭後,10年間美國的形勢判斷錯得非常,而且至今仍未能掌握中東局勢的真像。

本書作者憑著豐富的戰爭前線採訪經驗,結合自身的所見所聞,寫出這本非常難得的作品。即使有主觀情感的描述,亦不影響讀者去理解現時中東局勢發展,特別是伊拉克與敘利亞的實況。閱讀此書,筆者認為只是理解中東局勢的開端,誠如幾位推薦序作者指出,要真正認識及理解中東局勢發展,必須要從縱向(歷史維度),及橫向(現今地沿政治視野)地去認識看待阿拉伯世界;從這個角度出發去反思我們所謂的廿一世紀「進步文明」如何成為極端主義與戰爭的時代,而一些西方國家又如何愈反愈恐,當中如何各懷鬼胎。筆者認為此書為讀者準備了一把鑰匙,打開理解阿拉伯世界近代歷史的方便之門;然而,門的後方仍需要讀者作自行探索。

註(1):對作者西方中心主義的批評在於作者在理解及使用Jihad(吉哈德)。譯者根據作者的前文後理把其翻譯成「聖戰」。據譯者引述,此一方式的書寫是沿用西方媒體理解的方式,但其實Jihad在穆斯林學者與伊斯蘭研究中仍然是富有爭議性的概念。這概念有兩個或以上的意涵,至少能分為「大乘吉哈德」和「小乘吉哈德」。為抵抗外敵侵略而戰是前者,而奉主命成為安拉喜悅的行為則是後者。(如想對Jihad有更進一步了解,建議參看《超越聖戰-探索伊斯蘭吉哈德》,彭書穎博士著,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