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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弱的政權往往倚重暴力

虛弱的政權往往倚重暴力

暴力來襲的時候,像一隻很大的鞋子把我和許多人踐踏在它的下面,那時候,我會想如何讓那樣的暴力終結,最好讓暴力的連鎖反應停止在目前的一點,起碼,不讓自己成為暴力的一部分,因為真正的惡,不止在於施行暴力的人,而是,深存在每個人之中的暴力的因子。

暴力所衍生的暴力,多半無法被看見。制度的暴力,容許所有的錯誤變成正確,容許強拆別人的家園成為一種日常,容許被非禮的胸部,成為兇器,容許被七個執法者拖到暗角行私刑的人,隔了一年被提出沒有控罪書的控告,並在同一天提堂,暴力當然也容許真正的罪犯消遙法外。

面對暴力,人基於一種接近本能的反應還以暴力,但,在許多情況下,並非擊向施暴的對象,因為那對象過於巨大,根本找不到可以攻擊的虛隙,暴力的以牙還牙轉而向內──轉向跟自己同樣被暴力對待的人,為了脫離受害的位置,把自己和受害的人區隔,企圖讓自己置身事外。《平凡的邪惡》內所提及的幫助納綷德軍把猶太同胞押上開往集中營的車輛的猶太人,或明明知道集中營的存在卻假裝亳不知情的德國人,他們保持沉默,容許事情發生,也成為了暴力的導體;責難跟自己同樣遭受暴力所襲的人,埋怨、嘲諷或質疑他們,不夠勇敢或不懂得保護自己;也有一種暴力向內的轉化是針對己身,冷漠,覺得自己被怎樣對待都可以,認同施暴者的邏輯,或許也希望因此而逃過更多厄運。

暴力和疲弱無法分割,因為軟弱,非常需要愈來愈龐大的暴力來擴充自我,控制他人,而在行使暴力的同時,又把虛弱像傳染病一般向更廣大的群體散播,因為每個人的身體裡那暴力的因子都非常旺盛,因此總是會迅速感染。終結暴力必須同時終結虛弱,有時我會懷疑,虛弱比暴力更難真正遏止。

但我想,一年前,那幾個偷偷地把七警施襲的片段在電視台清晨新聞中播出,就算丟了工作也不在乎的新聞工作者,以及被執法者拉到暗角毆打後一年,期間疲於奔命地提出證據,堅持控告的人,他們都能在紛擾的暴力之中保持自身的完整。

所以我感到,要是這裡,愈來愈多的人,都成了瘋狂啄食的雞,並且指出,只有所有的人都學習雞的啄食和步行方法,才能使這裡成為一個更和諧和繁榮的社會,那麼,只要堅持告訴他們,他們是人,我們也是人,就可以。但,這是最簡單也最困難的事情。正如,其實只要有足夠的多數,同時堅持,七個執法者把一個示威的人拉到暗角毆打,必須承受法律制裁,同時不能把受害人轉為被告,就可以。但,這簡單如同在億萬群雞裡做一個人,這困難如同在億萬群雞裡做一個人,需要許多許多的勇氣和堅強,才能抵擋那暴力和軟弱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