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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三十年前的流浪——專訪羅金成

聽聽,三十年前的流浪——專訪羅金成

有了廉航,從前在旅遊節目看過的遙遠國度,忽然近得不可思議。很多人說人生在世,至少有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或轟轟烈烈的愛情。我想旅行的意義就在這裏吧,努力尋找美好的記憶。三十年前,當出走、流浪還未成爲金科玉律時,羅金成已立定心志,渴望終有一天,能成爲另類的流浪者。

現年五十六歲的旅行家羅金成(Bruce),在他人計劃退休後環遊世界之前,他早已走遍大半個地球。Bruce第一次出走衹有21歲,在那個相對保守的年代,「父母在,不遠遊」,二十出頭一人出國是件大膽的事。加上七十年代,香港并不多人喜歡旅行,這就使Bruce的心願更讓人摸不着頭腦。「以前香港人好少去旅行,又怕搭飛機,幾時開始出現旅行熱?咁就要多得陳松清啦。」陳松清?「佳寧集團詐騙案」的頭號犯人嗎?原來七十年代中期,香港政府正式實施七天的有薪年假,全香港突然多了數以百萬計的人有七日大假,陳松清看準時機,立即推出平價旅行團,吸引大量有年假的人報團。「陳松青當時在菲律賓大搞地產,不斷造大自己資產,他搞旅行團未必爲賺錢,可能衹為壯大自已公司的形象,所以團費很低,一個七天菲律賓旅行團團費,重平過買一張菲律賓來回機票!」Bruce說當年全香港,無人不認識陳松青的。想不到,香港的旅行熱,居然起源於一宗騙案。

流浪的最大意義

當年菲律賓的來回機票是1400元,而陳松清的七天旅行團也是1400元,可謂相當划算。但Bruce就是不想,「大家都話我傻,單係機票都要千幾蚊,點解不跟團。但你跟過旅行團就知,那些大媽最愛購物、炫富,我就是看不過眼。去旅行無非想逃避某些人,但跟旅行團的那些,不就是你平日最想逃避的人嗎?」Bruce認爲,很多香港人在都市住慣了,慣了安舒地生活,致使變得麻木、警覺性很低。「旅行本來是一路評估一路冒險的過程,讓人跳出comfort zone。如果現在出外邊旅行都重要跟團,咩都安排好就死得啦。」唯有靠自己一雙腿,找出最好玩、最地道的景點,過程不停的評估風險,人才可以磨練出敏銳、直覺。「旅行團最叻磨到我地咩方向感都無曬,明明喫飯的地方就在酒店對面,但它就是要用旅遊車載你,帶你兜圈,兜到你陀陀擰。」

然而流浪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當年爲了四出流浪,Bruce在出發前往往要打多份兼職。那時除了一份正職,還要做裝修、教打拳、帶露營、野外動向,「好似玩三項鐵人賽一樣!」今天人人都說自己去流浪,小小年紀去過十七、八個國家已經不是新鮮事。然而旅行對於年輕人說,意義又是什麽呢?Bruce發現,現在寫遊記的人雖然多了,但内容卻變得單一、自我。「例如你去看北極光,就衹是講北極光,那地方的風土民情卻不講了;又或你講北極光,衹是借景抒情,講回過去發生的傷心事,跟女朋友分手啊等等,然後便沒有下文了。」去旅行不是爲了打卡、拍文青照呃like,旅行本來很個人、淳樸的,我們試著走在陌生的街道,抬頭凝視特色街燈、素未謀面的偉人雕像,或穿過不熟悉的言語,我們從各種身體的碰撞,各種的文化差異中,變得更明白自己,旅行從來不是爲誰而去。

Bruce有一次跟師傅去埃及旅行,本來約好去看金字塔,師傅半路看見天色這麽好,便臨時改去尼羅河釣魚了。去埃及不看金字塔是很可惜,但倒過頭想,那麽大家又去過尼羅河釣魚沒有?Bruce認爲香港人就是太少去旅遊景點以外的地方,無論男女。「好似好多人去日本京都,一定會去金國寺,你上網看相就知,都跟一根根橙色柱子拍照。但其實銀國寺更值得去。那裏有些僧人每天在扒沙,把一個個小沙丘扒到很平滑,完全看不到刮的痕跡。你刮這一下時,上一下就會聚了一堆在終點,如果你想讓那一堆沙也平滑,又需要多刮一下。你用力要很輕,地一下也不能用力,當每天做這種重複,簡單的動作,就是一種修煉,一種禪修。銀國寺最美就是這裏,這些銀沙,真的很好玩。但居然沒什麽人知道。
從旅行到開私人博物館

Bruce現在除了是旅行家外,也是一個人類飲食文化的收藏家。這些年來,他邊遊歷邊收藏各國的飲食文化物品。印度的騎馬刀、全球第二大的胡椒磨、農村木製榨油機等千奇百怪的物件。在2002年,當累積到一定數量的收藏,Bruce便在粉領聯和墟開了一間私人的博物館。博物館一共兩層,按照國家的地理分佈,東南亞、北非、南美,配上旅行時照片和文字描述,這些展品跟觀衆都是零距離的,可以隨便捉摸、拍照。然而好景不常,博物館文化在香港始終不成氣候,遊覽博物館亦非港人假日的首選。受著年覆一個年飆升的租金,博物館終究無法營運下去,在2005年光榮結業。問到博物館的結業可不可惜,Bruce不置可否,衹是嘆息香港的博物館文化并不流行。「香港太奇怪了,居然這麽小私人博物館!如果我地看看世界其他地方,咩形式的私人博物館,你想得出的都有,死亡博物館啊、午餐肉博物館、包皮博物館都有,連Bill Gates都有參觀過!」雖説香港不乏博物館,且定期有展覽,但無奈公家博物館爲了大方得體,面面俱圓,衹能像教科書一樣持平,資料陳述,落得沒個性。相反私人博物館則不同,有故事有個性,像本詩集一樣,「真不明爲什麽香港就是發展不到私人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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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私人博物館真珍藏被飲食連鎖集團收藏,以集團形式繼續經營。

9年前開始,Bruce辭退了在職多年的社福機構,全心投入飲食文化的教育及展出中。現在還是每年進進出出香港,跑到世界的隱秘角落,尋找陌生的面孔和文物。Bruce覺得在美國911襲擊之後,很多機場的安檢變得很嚴厲,重重關卡令展品搜羅增添難度;加上各國政治局勢和戰爭關係,新的政權冒起,舊的政權消失,可能上一次去的時候是一個國家,現在已換上另一個政權了,箇中飲食文化自然有所更迭。縱然各種政治因素,加大了找展品的難度,但Bruce仍舊樂觀,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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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去揾各地飲食文化的收藏品很容易焦慮,驚會空手而回,後來發現平常心就可以了,世界總是不會讓你失望的。」好像十多年前,那時中國才剛剛經濟改革,Bruce跑到中緬泰邊境的西雙版納找展品。從西雙版納再往山區走,就是種鴉片的金三角,是三不管的地方。本來Bruce也覺得今次沒有著落的了,誰知上了一輛的士,突然有了新轉機。「那個的士司機相當健談,直情帶我到朋友的寨子,開酒準備小食招待我。他開了他們自己釀的酒給我呷。我沒什麽送給他們,便請司機開車下山買了很多箱啤酒回去,那時啤酒很便宜,2、3蚊一樽,我買了很多箱上山,中途還因爲啤酒太重要在路邊放低兩箱!山上居民長居山區,很少喝到啤酒。所以那司機很高興,一口氣叫了四十幾人,幾乎是成條村來!啤酒喝完就喝他們自己的酒,酒性很烈的,所以最後大家都睡在地上。」自此之後,Bruce發現如果要成功找到展品,就要「飛入尋常百姓家」。膽粗粗跑到村裏四處串門子,必不會失望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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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民間榨油機

新希望:一本另類的遊記

30年前的浪人,到30年後的收藏家,Bruce依舊故我,甚少去名勝景點,一如從前衹迷戀淳樸的民風民俗。說到未來會怎樣,Bruce也不知道,「可能出本旅遊自衛術,教年青人如何多次進出法國、米蘭而不被小偷「成功得手」,哈哈!」喜歡看Bruce遊記的,又有新的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