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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小王子會生涯規劃?

那一天,小王子會生涯規劃?

一、《小王子》

想不到, 《小王子》完全是另一套《那一天我們會飛?》, 同樣講夢想,同樣講成長,同樣講遺忘。而且, 同樣講「生涯規劃」所起的作用。

《哪一天我們會飛?》中的「月球」老師,在《小王子》中化身成怪獸母親,將女兒打造成機械人般的溫習機器,以配合工廠般的學校和職場,還有更大的、同樣像工廠般的城市。千篇一律過路的疲憊面孔,就像機器中微不足道的羅絲釘。電影中多次出現提升作息效率的計時器,對編劇來說或許只是電影誇張的橋段,又豈能料到,這正是香港功課奴隸現實生活的必然部分?!1

而最終,王子拿了畢業證書,還是變成了基層勞工,活在彈性勞動的陰影中。他能否重拾B-612號小行星和玫瑰的記憶?電影並沒有帶來太多樂觀的期許,或許「真正重要的東西」,最終只能「用自己的心才看見」吧!

二、《那一天我們會飛?》

和《小王子》一樣,《哪一天我們會飛》並未對夢想作出過多的美化,同樣強調現實逼人的困境。即使如戲中一直堅持飛行夢的蘇博文,最終亦只能偷偷駕駛小型飛機飛往他的天堂,亦是如斯赤裸地,道出了堅持理想所必須付出的沉重代價。

至於長大後的余鳳芝 和彭盛華,正是香港上班族日常生活的殘酷寫照。重返母校既是追尋過去的人和事,更是重新尋回自己的起步點,令她們在片末看來已重新振作起來,重拾歲月不能磨滅的昔日情懷。這既似是為導演自己打打氣,也叫所有香港人勿忘初衷。

正如家明的影評指出,電影主題曲歌詞及電影提醒不要忘本,「記得」很重要。代表「初衷」與「夢想」的手工飛機,翱翔在曾懸掛「我要真普選」巨幅的獅子山旁。中年危機的中產夫妻少小離家老大回,跟後生打成一片;「這裏(我城)」於是仍有想像,後雨傘的寄寓相當明確。

但當中滲出的無奈,卻又如此揮之不去。

三、生涯規劃

我半年前的新書:《這一代的鬱悶:從消失中的香港到世代之戰》2第一章曾提到,所謂的「生涯規劃」其實就等於「職業教育」,誘導大家尋找適合的行業,參加適合的培訓,然後找一份適合的工作,然後再累積經驗晋升更好的職位。這種邏輯和十數年前,官員經常掛在口邊的「自我增值,終身學習」,呼籲中年失業人士要接受「再培訓」,以應付來自本地和外來的市場競爭,完全沒有兩樣。

特區政府無非想告訴我們,想要「發揮興趣和潛能」,甚至想要「實踐夢想」,便首先要認清形勢,「識時務者為俊傑」,將自己打造成市場所需的勞動力,然後繼續按照市場的既定規律辦事。

過往十多年在香港推行的種種「展翔」、「青見」計劃,無非狹隘地強調年青一代的市場競爭力、求職必勝術、職場規劃學……卻完全觸碰不到青年人的真正夢想和創意,和他們所最需要的實驗和發展空間。情況便彷如把老虎困在鐵籠裡,卻硬要牠學習獵殺的技能,能夠得出怎樣的效果,自然早在預料之中。

四、「常識」和「默許」

恰巧在我剛出版的新書:《流動、掠奪與抗爭:大衛.哈維對資本主義的地理批判》3第五章亦提到,葛蘭西的主要概念「常識」(common sense),說白了,就是得過且過、消極地「混日子」、「過日子」的民間智慧,與其說這意味著安於現狀,倒不如說那是拒絕思考,懶得去管。

套用葛蘭西的話,這種普遍人消極無思的「默許」(consent),正是文化或意識型態霸權(hegemony)賴以建立的基礎。它有別於強權暴力的高壓統治(coersion),並不會令人感到過於反感;剛好相反,它只是致力讓人變得庸俗和麻目,因循苟且地「粘附」在日常物質需要的滿足上,失卻追尋自我創造的想像和夢想。

若以更淺白的方式描述,資本總是力圖游說人們忘記──在簡簡單單的吃飽穿暖之後,忘記誰在主宰我們的生活;在安安穩穩的起居作息之間,忘記自己原來想過的人生。

──2015平安夜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