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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藏了十年的趣事

埋藏了十年的趣事

2005年春天,我當時在一間學校工作,某個早上,正下著雨,冬意未盡,我在校園四樓的教員室內備課,突然隱約聽見門外走廊有人高聲呼喝,我便走出去看看。推開門,我看見遠處一個課室門外,有一男保安員站在走廊,雙手舉起一根木棍、擺出格鬥姿勢,距離約二公呎對峙著那課室的門,仿似課室內有猛獸將要撲出來吃人似的。

我再往前仔細看,才看見一隻狗瑟縮在課室門旁地上一角,我一邊急忙跑上前,一邊喝止那保安員「別動!別動!」

我走到那狗身旁,他是一隻灰啡色、身長約二至三呎的沙皮混種犬,他全身濕透、蜷著身軀在門邊的小角落,他見我行近,抬頭用沒自信的眼神望了我幾眼,身體顫抖著,神情害怕得不懂反應,我輕輕叫他「小朋友」,他又回頭注視著那仍然擺著戰鬥姿勢的保安員。我嘗試再接近他,他沒甚麼反應,只是在顫抖。我叫附近的雜務工友給我拿碗清水和毛巾,我把清水放在他面前,他猶疑了一會便喝了幾口,他看似對我有了些信任,跟著,我用毛巾輕輕蓋到他背上、撫了他幾下,把他濕透的身弄乾少許,他表情似乎覺得安心了一些。

我回頭一看才發現我後邊已靜悄悄站了十數位同事圍觀,而那位保安員剛才戒備中的木棍亦稍垂了下來、目定口呆的望著我和狗,像初見外星人似的。

一般來說,學校遇上類似的「不畜」之客都會向相關政府部門求助,期間必定請來一隊如臨大敵的人員,把狗嚇個半死、掙紮、受傷、帶走,最後甚至可能把狗殺掉(慣稱「人道毀滅」)。

我猜,這位「不畜」的朋友可能是附近山邊村民放養的自由狗,迷了路才誤進學校來,找不到路回家。無論如何,他不是賊,只是一個迷了路的孩子,我不認為需要大驚少怪,找來甚麼人員處理,我想,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有能力協助他找路離開校園吧!

說時遲那時快,走廊另一邊傳來慌忙的聲音,嚷著「不怕啦,不怕啦!我找了黃Sir,他快上來呵」,原來是工友賢姐正在跑過來。

「幹他的!...」

黃Sir是工程系的主管,和動物應該沒有關係,我也從未聞黃Sir懂得協助迷途動物,我不明白賢姐為何要找黃Sir,可能因為他外表比較老成、高大 -- 典型的威猛男子漢外表,賢姐認為他有能力駕馭一隻狗吧。

見勢不對勁,我二話不說,就用毛巾裹著狗兒身軀,把他抱起並慢慢向樓梯間方向走,希望把這小朋友帶到校園外,先避開學校的無聊「指引、程式」再算。 說來,一隻狗被一個陌生人突然整個抱起,卻欣然接受、沒有表現驚慌反抗,倒是奇蹟!他還像個小孩般把頭側側的枕在我肩上。除了「信任」外,我沒法找到更合適的文字去形容。

我和狗從四樓沿樓梯往下走。我還記得當時仍下著雨,我的同事楊老師從我們身後拿著一把傘趕上來,護著我們一起走。我們三個將近走到地面平臺時,迎面竟遇上正在趕上來「協助」的黃Sir,他看著手抱著狗的我,自然反射式慌忙後退了兩步,手指著我、口窒窒地說:「你......你...你你你.......你抱著牠/它.... 啊?!」。

這個畫面 -- 一個高大威猛的部門主管、一位學院的首席講師,被一個身材比他矮半個頭、抱著一隻迷途小狗的小教員嚇壞了的畫面,多麼諷刺,多麼滑稽。回想來,只可惜那時代還未發明手機自拍棒!? 否則我一定拍個夠。

黃Sir那指著我們的手指和窒窒的口好像凝固了在那時空,我們沒有理會他,繼續經過露天停車場、往校園後門走出去,到了隔鄰的一個小山坡。整個「逃亡」過程中,狗兒都是安靜地伏在我肩上,亦幸好楊老師以雨傘相助,否則我們都被雨弄濕。我慢慢放下狗兒在小樹林側的石壆上,他神情放鬆了! 剛才縮在兩腿之間的尾巴亦隨即悄悄出現和搖著,他站在石壆上、面向小樹林,不慌不忙,回頭給了我們一個眼神,便輕快地向樹林中跑去。

我心裡向小狗說 「小狗,即使風雨再大,以後都不要再走進這些危險的地方啊!」。他臨跑回樹林前給我的那個眼神,與黃Sir 的慌張,在我腦海裡相互輝映了十年。

今天,我的記憶力已漸漸衰退,而城市也太多這些遭遇,幸好,我還趕得及把這件趣事寫下來,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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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若楊老師今天有緣讀到本文,我借此再向她衷心感謝和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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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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