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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論政】盧韻淇:在坪輋人身上學會的二三事

【文化論政】盧韻淇:在坪輋人身上學會的二三事

或許在愈趨擠擁的城市中生活,我們就是愈害怕別人的佔據自己的空間,因此逐漸習慣把私有物關到門後面,不知不覺地,不管是在公營還是私營的空間裡,我們也開始認為被監管是理所當然的。忘卻了空間存在於社會中本應有的公共性,我們不知不覺地習慣了被切割與規劃的社區,以為那是自有永有、不能變更的棋盤。然而,城市本身就該存在著無窮的創造力,這種創造力從每一個人對其生活空間的需要與體驗而來,我們本該有能力去為自己打做一張快樂生活的地圖,一如藝術或表演本該存在於生活之中,而非要離「家」才能到達的隔絕空間裡發生,於是我們幾個八十後「茂李」組成了「空城計劃」,嘗試從一些被遺忘卻一直存在於社區中的空間出發,希望能把藝術滲進這些空間,讓人能重新找回連結。「空城計劃」成立於2011年,致力以藝術介入閒置空間。由幾個從事不同介別的80後朋友組成,當中包括劇場人,城市研究者,建築師等等。於2013年在新界坪軬舉辦首屆空城藝術節,第二屆藝術節將範圍擴展至整個村落空間,並將於本月20、21、27、28日舉行。

門有很多 可是鑰匙都放在哪裡去了?

於空城計劃成立之初,我們並非沒有注視過城市中的閑置空間,好像衙前圍村旁的一所校舍,或是荃灣地鐵站附近的一個漂漂亮亮,有著tate modern 格調的空置紅磚貨倉,以至那些整橦被收購的唐樓,只是我們不是已經查找不出其建築物的業權擁有者,就是受到相關私人部門的否決,再來就是政府總是讓我們從一個部門拋到另一個部門。或許就是基於在擠擁的城市裡,空間的擁有權本身就是一種劇烈的角力,那管是暫時性的,分配給某君等如對他者的不公平,但卻沒有想過其實空間不是一種固定不變的資源,它其實只是誘發可能的一片土壤,就像我們最終找著的坪洋學校,在我們「發現」之前,縱然作為學校本身的功能是沒有了,卻是附近居民過來打打球,同時亦為的犬隻訓練員的陪訓場所,這種在社群中的公共建築,本身就理應是共享而且可同時擁有多種功能價值的場所。

鑰匙是人的一道意願 破除了界線

或許因著村民這種”獨有”的空間使用習慣,又或者他們就是比較習慣打開自己的門,因此在三年前,當我們帶著從鬧市而來的一臉的灰到這村子”白撞”時候,村民們並不顯得特別訝異,卻是不吝嗇地「俾我地試下~」,因此我終於有了一個實驗實踐我們微小想像的場所,把能想到做到的一些人類又帶了進來; 因為大家都未試過,就沒有為了方便運作的,既定的「處理手法」,取而代之的,是如何做,因需要而衍生的「實踐方式」,當土地的居民是向著我們無條件打開懷抱時,他們的注視不帶焦慮,他們不會因為「外來者」的出現而變成無時無刻憂心忡忡的管理員,卻是我們都掛念的絕種好鄰舍,單純地關顧,探著半個頭來細心察看著我們的需要,然後無聲無息地為我們預備,好像是除草驅蟲,指出鄉野間的良草毒葉,倒是讓在城裡長大的我們學會了一點自然的法則。

而且,誰敢說這些不就是藝術呢?藝術跟人與土地本身就時共生的,因著對天地的崇敬,從生活的需要和態度而來。當作品不再是展示於隔離的純色空間之內,它們就跟我們一樣,跟我們所身處的時空緊緊相連。在第一屆的空城藝術節所展示的,是由村民所預備的藝術空間,是任何人都可以參與製作的藝術品,有人在這所學校生活過,有人第一次來,在這明明是人黏人的擁促城市中,我們鮮有地尋訪別人的家,在我們香港的邊郊首度旅行。最重要的,是在欣賞作品之時,人們重新關注這空間,開始為它想像「如果⋯⋯」。

如果每一個人都可以

在藝術節結束後,村校大門無奈地要被重新關上,然而村落的家園卻是自由的。於是我們慢慢地開展了村落美化計劃。由穿梭村落的小路開始,一點一點的添上顏色,到有人看見了,他說他家的外牆都可以畫,於是我們開始了塗一面牆,到一間屋,祈望到一個村苦。還記得村民阿咕把她的姪女帶來,說了一句: 「叫她這樣的年紀身軀出去叫口號或衝前抗議,大概有點難吧,但這樣子拿著畫筆,也是出過力喔!」於是,如果住在香港,甚或路過香港的你,只要願意,也可以添上這一筆的。

就是因為在打鼓嶺這個叫「坪軬」的小區中有好些人願意把門打開,我們才得以在這個地方試做一些藝術,嚐到最好味的鮮菜梅酒,聽到歷史課沒有的偷渡故事。這中間若果是有些什麼是有效的政策或法則的話,大概就是人與人之間本著都是生活於同一地方,同一天空下的信任交流。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我們也可在那些幾百萬的自購單位外塗鴉,又或是於某天,伸出一件掛衣便是珍貴藝術,但在那以前,如果可能,讓我們成為更多更多的鑰匙,因著一步一足印,闢出新徑。

作者為空城計劃成員及劇場創作人。

文章原載於《信報》-時事評論-「文化論政」-2016年2月15日

本欄逢周一見報,由「香港文化監察」邀請不同意見人士討論香港文化及文化政策狀況,集思廣益,出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