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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山下的黃耀明

太平山下的黃耀明

愚人節、哥哥忌辰、亞視死期,香港的四月一日,越來越弔詭⋯⋯

2016年的4月1日,我有幸到旺角麥花臣場館欣賞黃耀明的「美麗的呼聲——一場事先張揚的命案」演唱會。自從去年何韻詩於伊館舉行了「十八種香港」演唱會後,我就開始愛上了細場。細場縮短了表演者和觀眾的物理距離,令兩者的感覺更加親近。或許有歌手樂迷認為唱過紅館就不能再唱細場,否則就是自貶身價。其實不然。場地闊,不如胸懷闊;樓底高,難及品格高。明哥阿詩等的修為,就更不能以表演場地的大小來衡量。

演唱會以亞視執笠為主題,藉亞視觀照香港,探討亞視死因,診斷我城病況,故明哥翻唱了一系列亞視經典劇集(是!亞視也有經典!)的主題曲和插曲。雖然我這個八十後差不多一首也未曾聽過(除了「人在旅途灑淚時」和明哥新plug的「浴血太平山」),但在人山人海的重新編曲下,絲毫沒有老土感覺,電光幻影,依然悅耳。我亦驚歎盧國沾先生在差不多四十年前填上的歌詞於2016年竟無過時之感,明哥的演繹,配以投射在熒幕上的荒謬社會片段,仍舊諷刺。

演唱會中穿插了三段非歌唱環節。第一段是游學修在短片中以亞視第一身剖析亞視死因,對白啜核抵死,笑中帶淚,充滿黑色幽默,亦提醒觀眾這個如今人人認為死不足惜的電視台曾經風光。第二段是由柳俊江化身「百萬富翁」主持,拋出一條一百萬題目「到底邊個殺死亞視?是觀眾?是紅色資本?是自殺?」,然後播出香港政社藝各界回應,引人反思。第三段是由音樂人于逸堯擺下「龍門陣」,邀請林夕和黃偉文大談廣東歌是否已死。小弟鍾愛粵語歌詞,能夠現場見證Wyman和夕爺難得同台暢論代表本土文化的廣東歌,自然興奮莫明。雖然兩人在香港詞壇有瑜亮之爭,但撐廣東歌之心,並無二致。

明哥最後以一曲「問我」為演唱會作結,寄望自己和香港人都能做到「願我一生去到終結,無論歷盡幾許風波,我仍然能夠,講一聲我係我」。演唱「問我」時播出了多位香港人,包括河國榮、林日曦、「城市論壇」前主持謝志光、社運人士劉小麗、朱凱迪、梁天琦、立法會議員何秀蘭、楊岳橋、長毛、前學民思潮成員黃之鋒、黎文洛等等對香港的剖白。在左膠大愛症候群發作下,我已記不清楚每人分別說了些甚麼,只知那時於眼眶蕩漾的是一泡淚水,在心頭縈迴的是一份感動。這群人背景有別,亦身處「非建制」這政治光譜的不同位置,可是每一位都是有心人,每一位都非常疼愛這個城市,努力守護著每寸土地。時勢雖惡,但知道有人同行,心裏畢竟踏實了不少。

其實整個演唱會已經超越了色相娛樂,德藝雙修的黃耀明通過光影音樂,回應時代,把訊息與希望傳遞給在場觀眾,直透心靈。亞視是一面鏡,鏡裏的是香港,但香港與亞視始終有別。無可否認,亞視是個弱台,在今時今日的香港,真.香港人或許也是個弱勢社群。亞視已死,但我城猶在。沒有麗的呼聲,卻仍有不少人在為小島吶喊。多謝領頭的明哥和人山人海,令我知道有人願意與視香港為根為鄉的弱勢社群同行。看見太平山下的明哥,驚覺今夜星光仍然燦欄,我深信這個璀燦都市,不會光輝到此⋯⋯

(Photo from 黃耀明Anthony Wong’s Facebook)
(原文載於<本土文集>www.menja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