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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需要充權才能為學生解惑

教師需要充權才能為學生解惑

文:戚本盛(進步教師同盟成員)

香港的教師教育,無論是職前的教師培育,或者在職的專業發展,長期以來的規劃都被「匱乏模式」主導,當問題或需求出現了,便加插速食式的教師培訓,以便裝備教師,應對需要,生涯規劃如是,其他學習經歷如是,新高中通識教育開科時如是,增強德育及公民教育如是,學生自殺問題惡化時也如是。

這是徹頭徹尾的「填鴨式教育」,應用於教師教育和學校教育如出一轍:只給教師/學生塞進各種填料,教師/學生無論情願或不情願,無論認同或不認同,只管被餵飽後便可以應付工作需要/應付考試需要,這才叫成功。填鴨式教育的灌輸方式不可能讓學生有效學習,甚至是反教育的,為甚麼教師教育卻仍要採用這種反教育的模式?為甚麼仍然相信速食的技能傳授可以讓教師為學生解惑,而不去思考教師的真正困難是甚麼?

2006年底發表的《教師工作委員會總結報告》指出,保持密切的師生關係,見證學生成長,是教師最大的工作滿足感。這份報告要汲取的其實是血的教訓,當年相繼有教師因為工作壓力過大自殺,政府便成立委員會就教師工作問題作出調查及提供改善建議。可惜,十年過去,教師的心力仍要被迫投放在意義較少、毫無意義甚或是通過不了專業原則的工作上,例如應付各種著重形式和數字的問責措施,著學生購買及操練質素欠佳的TSA習作,在沉重的工作壓力下,犧牲的往往是需要持久累積、難見短期成效的責任,例如和學生建立良好的師生關係。

在學生眾多的人際關係中,與「知識他者」或「重要他者」(Knowledgeable Other or Significant Other)至為重要,教師原是可以擔起這個責任的。至為關鍵處,是在學生感到困惑、無助或苦無出路時,可以想起這位他者,這位他者當然沒有一揮就可以消滅困難於無形的魔術棒,但可以通過聆聽、同在,讓學生感受一絲希望,甚至把求死的勇氣轉化為面對困難。這種他者關係的建立,決不可以在追收家課、責難或懲罰的緊張關係中營造,而只能在最不受問責或考試成績青睞的師生共處時培育,由談天說地進而談心談希望談夢想,問題是,教師要怎樣才可履行這個責任呢?

這當然不是參加數星期的教師進修,聽二三講座,甚或學會不同學派的輔導技巧就可以的。教師要重置工作優次,把培養師生關係視為最重大的責任,必須首先能對眼前的教學情境作出反思,要做到能針對問題的真正反思,而不是浮光掠影、虛應故事,則必須有充份的空間、足夠的時間和真誠的態度。這三者的排序,以態度最難,也最重要。

提出真誠的態度,不應被誤讀為暗示教師缺乏真誠,而是經過多年的去技術化、工作密集,甚至年輕教師工作不穩定,教師自己也倍感無助,於是更難以認同能夠通過反思實踐專業自主。對此,再多的原理講授以至論述,都不及通過實踐解難以作充權重要。

教師教育也必須以培育教師的自我效能感為目標。短期教學實習的模式已經不敷應用,實習所得根本無助新入職教師應對複雜的學校情境,職前培訓應該積極考慮臨床元素,讓準教師通過在地的教授示範或同儕觀摩,不只是課室教學,甚至包括學校管理情境,都要務求讓準教師提升自我效能,以自主的態度來踐行教師的責任,只有這樣,真誠的師生關係、和成為學生重要他者的天職,才會置於工作的前列。

學校裡各種神神秘秘但足以影響教師工作的疑團,也必須解開才談得上充權。例如,學位和非學位的教席分配有何理據?甚麼時候才能擺脫由上級決定或跟隨時尚,改而按教學需要決定採取的策略(例如合作學習或翻轉課堂)?課堂教學與非課堂教學的比例應該如何才算合理?教擔的編排以教節為單位會如何影響教學工作?諸如此類的問題,對不少教師來說,都可謂諱莫如深,即使是擔當了管理崗位的如副校長或校長,往往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學校若充斥著不明所以的神秘謎團,根本就不可能讓教師找出工作困難的底因,更莫說充權或自我效能感了。

上文只論及改進教師教育至為迫切至為重要的一點:通過充權,實踐自主,移開各種工作滿足感的障礙,成為人師而不只是業師的理想才有希望,教師才能有力培育師生關係,讓學生人生困惑時會想起會向其求助的重要他者。生命是一天一天、一點一滴的累積,關乎生命、影響生命的工作也屬細水長流,教師必須爭取和維護實踐這樣的理想,教師教育必須培育出教師這種意志和能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