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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從馬寶寶的「社區研習」開始

一切從馬寶寶的「社區研習」開始

文:張家進@CCN3117馬寶寶小隊

城市化(Urbanization)是指人口向都市聚集、其規模的擴大引起了經濟結構、社會結構和空間結構的變遷,當中包括:從農業經濟活動逐步轉為非農業經濟活動,如金融、服務等行業,和農村人口逐步轉為城鎮人口。現今香港的情況,就如城市化的概念,由開埠初期的農業、漁業社區,慢慢發展成工業為主的城市,並經歷國際貿易及金融中心,至現時的「知識型經濟」。香港發展模式正正是步向「城市化」,放棄農業的發展。從近年被收回農地的菜園村,到本社區研究的對象-馬寶寶社區農場,都是政府逐漸捨棄農業的例子。在城市中長大的我們受社教化的影響,「買車上樓」成為不容置疑的普世價值觀,與農田所追求「簡樸、自主的生活」格格不入,甚至有些人認為農地是應該發展為高樓大廈、農地是與世隔絕的地方,並不存在任何社區聯繫。

擬定馬寶寶社區農場為研究對象時,我問了自己兩條問題:第一是「農田為何不是社區的一部分?」;第二是「城市化所指出的逐步取代農田,那農田真的沒有任何價值嗎?」。透過過去兩個多月到馬寶寶社區農場的社區研究,讓我對這兩條問題帶來眉目。

復耕:重整社區

透過Becky介紹,我認識了當地農夫啊豪。他年約三十多歲,由一名自由職業者,轉行從事農夫,至今已經5年了。當問他轉行的原因時,他說:「本身都對農業充滿興趣,眼見新界被高樓大廈取替,農田愈黎愈小,咪想試下耕種。」在馬寶寶,很多農夫都像啊豪般,都是放棄原來的高薪厚職或城市的生活方式,選擇重回農田。曾在香港大學修讀文學的袁易天,也是農夫,父母一直從事農業,他自己經歷了菜園村事件,因而更珍惜這塊土地,所以就到馬屎埔協助成立馬寶寶社區農場。我也遇到區伯伯和何婆婆,這些1950年代在馬屎埔村的村民,他們異口同聲的表示:選擇留守或者常常回來的原因,是因為這土地帶給他們回憶-那是家人相聚、個人成長和鄰里關係的回憶。這些故事,儘管細節內容也各有特色,但相同之處是他們對土地都存在一份「情」,同時也衍生出鄰里間的互相幫助,如賣剩的菜會派給鄰舍、在村口相遇時他們會互相閒聊、攀談。相反,我在城市長大都不知道鄰居的姓名。即使在電梯相遇,亦最多都只是點頭打招呼。對城市人而言,我們的鄰里是「陌生人」。然而,在農田的人卻視他們如親人般親切,大時大節會一起慶祝。

我認為馬屎埔村正如德國社會學家杜尼斯(F. Tonnies)所指的社區:「…是以生存、生活和生涯發展為目標,以友誼、互助和感情為特性。人們的關係建立在習慣、傳統和宗教之上。血緣、鄰里和朋友的關係是社區的主要紐帶,在這裡人們交往的目的和手段都是一致的,傳統的農村村莊是社區的代表。」可是,馬屎埔村近二十年不斷被地產商收地、遭遇到不斷破壞。恆基囤地的目的是改變土地用途,謀取暴利,也同時把這個社區解體。馬寶寶社區農場的行動,就正是要重建這個社區、重建「農田與城市的連繫」、及重視當中衍生的「情」。

有一次,我和拍擋王雪盈跟農夫啊豪在粉嶺區收集廚餘,經過涼茶鋪時,他會與老闆娘閒聊當天的生意量,會傾到當天區議會選舉,大家有沒有投票。在經過街市菜檔時,菜檔的婆婆會親切的問:「又黎收廚餘啦?」。甚至只是路經街道,巧遇清潔街道的姐姐,他們也會知道對方的名字,互相點頭、微笑、問問近況。只是幾年的時間,啊豪不單與該區商鋪東主包括涼茶舖、豆腐舖、茶餐廳以至每天準時3點接送兒女上學的媽媽、街坊都熟落起來。啊豪輕描淡寫的形容:「每日都出去收廚餘,啲街坊見到你推咁大架車,唔洗問都知你做咩架啦,見慣見熟左。」

把收集回來的廚餘用作堆肥,並在社區上的種子店購買種子,最後把收成賣回社區。這個個程展現城市與農田的互相依賴。啊豪也會在街市內購買薯仔,起初我誤以為他是為馬寶寶社區農場準備晚餐,但再追問才得悉薯仔是用作耕作,以便種植更多的薯仔。馬寶寶還每星期舉辦兩次農墟,讓附近的人來直接買農田收割的收成,既新鮮又安全。農墟讓購買者可以和農夫直接對話,了解種植和生產過程。街坊也可以要求農夫種植喜歡吃的菜。

復興本地農業、自給自足

Becky指出:「本地農業係咪真係冇用?係咪香港所有農產品都要靠外地進口?外地進口既菜都唔知經過左了幾多層交易、運輸,但本地種既菜最小都是新鮮-即日收割即日賣。」根據《明報》專題-「綠色生活:復興香港農業有可能?」的一文中,指出在70年的香港,其本地農作物供給率達至40%。但現時2015年,其本地供給率卻不多於2%。然而,現時的進口蔬菜有97%來自內地市場。近年來,內地食品安全的問題引起各界關注,根據國家質檢局在2014年5月的數據顯示,內地登記供港蔬菜農場及加工場共有501個,而內地的信譽農場目前只有38個。每年港人進食的進口蔬菜,佔大多數都是未經品質檢驗的。我們試想一下若大部分蔬菜都是靠內地供給,當內地天災失收、糧食供應危機、氣候或土壤污染等問題發生時,其成本也會大幅上漲。香港的本土農業就能夠解決這些危機, 香港農地的實際用途比我們想像的要多。

馬寶寶社區農場致力與城市的連結後,透過舉辦工作坊、農田導賞等活動宣傳和教育市民,讓更多人關注馬寶寶背後的理念。2010年成立至今,馬寶寶社區農場的建立正正是「由下而上」-民眾所帶動的社會運動的抗爭。儘管教育工作是十分困難的,但從Becky口中所知,這五年的時間是慢慢的多了很多市民、學生來參觀及了解馬寶寶社區農場。他們也和其他東北地區的村民結連。

至於老一輩農夫村民儘管未能走在前線進行抗爭;儘管已經存有「認命」的心態,只是期待收地後擁有遮蓋的房屋,但他們仍然不理風吹雨打或山長水遠,都返來馬屎埔繼續耕種至最後一分一秒。他們對土地有一份我們沒有的珍惜,不願土地被荒廢,也正正體現了另一類「無聲抗爭」。

後記

在這份社區研究報告,不只是為了功課,不只是回應了初初訂下的研究目的,最珍貴的是農夫、村民的故事,是讓我了解香港土地發展規劃的問題。確實在我成長環境中,一路都只是透過「螢幕」了解整個新界東北發展計劃,一路都是透過書本了解農田的作用。但當到了馬屎埔村,除了被蚊咬了數口外,給我的印象卻是「親親大自然」,跳出教室,學習自己不認識的東西。其中,最珍貴的必定是啊豪、袁易天、Becky、區伯伯等各人的故事。曾經在學校-香港社會的學科上,明白口述歷史最重要的是寫出「被邊緣化」、「被標籤」群體的故事。而社區研習報告,正是由多份口述歷史的故事,找出他們的關連和該群體的重要性。加上,在2014年9月參與罷課時,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副教授許寶強留下一句令我深刻印象的話「學習是對外部的東西作出回應和呼召」,其意思即是學習不只是在課室內學習,並應該主動學習課室外的東西。關注土地問題對我來說是完全陌生、未曾接觸的東西,但這數月間聆聽經不同故事後,卻慢慢我在心中繪畫了農田與城市關連的面貌,也讓我否想「本地農業真的沒有用嗎?」的疑問。

參考書目
葉至誠(2010)。社區工作與社區發展。台灣:秀威出版社。
蔡曉彤(2014)。〈綠色生活:復興香港農業有可能?〉。《明報》7月13日,《明報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