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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自己的仇恨——奧蘭多屠殺慘劇後的反思

文:小曹

生命的確非常脆弱,脆弱得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瞬間奪取另一個人的生命。但這種脆弱又同時提醒我們人與人的生命,以至一切動物、植物和地球都是互相依存,彼此連繫的。

奧蘭多屠殺慘劇發生後,我們苦苦追問為何兇徒會如此仇恨同志,其實只要我們願意回觀自己,問題不難解答。我們或多或少都曾經歷過憤怒、沮喪、反感、厭惡而嘗試懲罰那些我們以為惹起我們不快的人事物。

我們誤以為讓別人受苦就可以減輕自己的苦。也許我們不會拿起槍炮向仇人亂槍掃射,但出自我們嘴巴的苛刻言辭恐怕不會比利刀遲鈍,也不會比子彈的穿透力弱;對方的身體即使完好無缺,但她/他的心已被我們千刀萬刃,支離破碎。而愈親近的人,就愈容易看到對方脆弱的地方,恨恨地刺下去,百發百中。想想情人之間,父母與子女之間的傷害有多深,復原有多難,便可以知道我們都是訓練有素的老兵,擅長令人痛不欲生,彼此相殘。

所以,兇徒的心理其實跟我們相差無幾,只是他選擇了可以瞬間奪命的重型武器而已。我們需要反省的是我們的文化如何餵養埋藏在每個人心田中的仇恨種子,而我們對處理情緒、擁抱憤怒、沮喪、反感、厭惡的訓練又是如何貧乏。同時,我們亦需要反省和警惕對穆斯林的恐懼,以及借這恐懼合理化對人民的意識型態控制和侵略別國的政治行動,同樣灌溉著你我內心的仇恨種子,最終演化成集體暴力。

如果仇恨源自於恐懼-這個基本得很、人人都有的人類動機,仇恨與暴力的止息便始於我們每一個人能否跟自己的情緒好好相處。我們需要培養一種能力,藉著念念分明地呼吸,跟自己的情緒保持一段有所連繫而不糾纏的距離,站在不遠處觀察、慈悲地陪伴和聆聽我們受苦時生起的種種感受,並且體認到情緒是我一部份但我不只是我的情緒,學會為自己的情緒負全責,我比我的情緒寬闊。藉著擴大內在的空間,容許它的存在,對它微笑和說一句:「我知道你在,我就在這裡陪伴你」。

待這一股能量稍稍喘息後,我們可以問問自己:那個觸動我恐懼或其他難受感覺的人、事、物,究竟是我內在的哪些投射。心理學家榮格有「陰影」的概念,他認為我們對某些特定的人、事、物會感到厭惡或其他強烈的情緒反應,是因為我們都有那些人、事、物的特質,只是我們不願意承認而已。

例如,有些人不喜歡看起來不可一世、不懂謙遜的人,碰到這種人便由衷地感到厭惡、憤怒。當這些情緒生起,不妨檢視一下自己有沒有這個部份、自己有沒有曾經這樣對待別人、自己有沒有這樣對待自己、這個特質對你帶來什麼幫助(例如肯定自己的價值),到最後接納自己也有這個部份。 長成的過程中,父母師長會教導我們哪些是獲得讚賞的特質,並會懲罰我們展現了她/他們不認可的特質。這些不被認可的部份被壓在心裡,藉由向外投射來舒緩壓力。辨識到情緒背後的需求後,我們便可以有更多的選擇,採取不一樣但同樣帶來滿足的方法。 不要讓仇恨主宰我們,同時不要否認仇恨。它需要你的確認、擁抱和陪伴。聆聽它的聲音,感受它在你體內的翻滾並給予空間,它便有轉化的可能。

我們都渴望和平,但弔詭的是,和平地生活、和平地與自己和他人相處是通往和平的唯一途徑。

“It is my conviction that there is no way to peace – peace is the way.” - 一行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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