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有一條中學文憑試中文口試的試題與兩首流行歌詞很有關係：「以下哪種蔬菜更能象徵人生？試談談你的看法。苦瓜、洋蔥」
這兩個選項很容易便讓人聯想起兩首經典歌曲，由阿信填詞的《洋蔥》歌詞巧妙利用了洋蔥只是調味品、可以被人一層一層剝開、會令人鼻酸流淚幾個特質寫就了一首悲情的情歌。可是，若要比喻人生，似乎苦瓜更為適合，而《苦瓜》這首歌正正是以苦瓜比喻人生。
《苦瓜》是黃偉文的經典作品之一，與《陀飛輪》、《山林道》一樣，是他近年常見以比喻和象徵手法講人生大道理的作品。當年與林夕《六月飛霜》共同獲得作曲作詞家協會的年度最佳流行歌詞獎項。與林夕不同，林夕在同一闋歌詞的意象是變幻無窮的，譬如《暗湧》由滿天密雲變為一屋暗燈、《任我行》由神仙魚講到羊群，黃偉文的意象運用是貫徹全首歌詞的。《陀飛輪》整首詞以名錶象徵成就與時間流逝，《苦瓜》則以苦瓜比喻人生不同階段體會到的、洞察到的也有所不同。
《苦瓜》副歌採用了黃偉文常用的"aa"韻，這掩飾了黃偉文押韻手法的不足，因為但凡他想不到如何押韻的地方他便可以在句末加上「嘛嗎吧」這類助語詞「押韻」，但這首歌不算嚴重，只有「那意味著他的美年輕不會洞察嗎」和「做人沒有苦澀可以嗎」兩句用了「嗎」這助語詞，而且這兩句也形成強而有力的反問。另外，這首歌採用"aa"也與歌曲主題「苦瓜」押韻。
黃偉文常被批評匠氣有餘而靈氣不足，這首歌他嘗試營造出苦瓜成熟古雅的味道，加入了「舉箸」、「莞爾」等許多典雅的用字，雖然略顯堆砌，但其實是妙用了廣東歌常見的「三及第」文體，除了上述文言用字，也有貼近粵語口語的「睇清世間所有定理」、「淡定的心境」，也有「真想不到當初我們也討厭吃苦瓜」之類的書面語用詞。另外歌詞有些遣詞造句也很優美，譬如「用痛苦烘托歡樂／讓餘甘彰顯險惡」完美地運用了對偶，黃霑《忘盡心中情》「順意趨寸心自如 ／任腳走尺軀隨遇」那個年代過後在廣東流行歌詞已很少見對偶了。
《苦瓜》講的不只是以「苦過後更加清」來說苦盡甘來這老生常談的道理，而是說人生不同階段的體會也有所不同，小時候偏愛「青春的快餐」，長大後才懂得「欣賞細緻淡雅」，才懂得為何苦瓜叫「半生瓜」。歌詞亦帶出苦澀在人生必不可少的道理，反問「做人沒有苦澀可以嗎」，有了苦澀，才襯托出生活中的甜，正如歌詞所述：「用痛苦烘托歡樂/讓餘甘彰顯險惡」，「幸得艱辛的引路甜蜜不致太寡」。
除了黃偉文《苦瓜》，也斯《給苦瓜的頌詩》也運用了很多苦瓜的特徵作喻，這首詩篇幅較短，形容的層面卻更廣，比喻範圍不再侷限於味道，除了「人家不喜歡你皺眉的樣子／我卻不會從你臉上尋找平坦的風景／度過的歲月都摺疊起來／並沒有消失」幾句利用苦瓜的外貌把苦瓜形容為老去而疲倦的瓜，「在田畦甜膩的合唱裏／堅持另一種口味／你想為人間消除邪熱／解脫勞乏／你的言語是晦澀的／卻令我們清心明目／重新細細咀嚼這個世界」幾句更將苦瓜的味道與功效連結起來。
最後，流行歌詞已經成為現今中文文壇中不可或缺的文體，而且佳作甚蕃，若果討論這道題目引用流行歌詞作例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