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神奇俠3：諸神黃昏》上映數天，口碑載道，叫好叫座。電影延續了《銀河守護隊》、《奇異博士》、《蟻俠》以來的幽默基調，主角雷神和Loki變成喜劇演員，大放笑彈，觀眾頗為受落，亦為後來的《無限之戰》鋪路。除此之外，電影的性別策略亦備受關注。傳統上，男性角色都佔據英雄電影的主流，男性英雄力抗男性奸角的侵犯，保衛由男性主導的世界。在以往的Marvel作品中，黑寡婦多是以身材出眾而非能力聞名。緋紅女巫雖然受歡迎，但仍屬花瓶居多。DC出版的《神奇女俠》雖然被James Cameron大肆批評，但總算引起大家對女英雄的關注，書寫女性撐起半邊天的故事。超級英雄中的女性敘事，慢慢受到大眾關注。
女性能救世，同樣能滅世。來到《諸神黃昏》，奸角大Boss為女死神Hela，能力之大可以輕易握碎雷神之鎚，殺得Thor和Loki雞毛鴨血，神域阿斯嘉中無人能擋，以女兒之身傲視群雄。身為Marvel作品首為女性大反派，海拉這個角色備受關注，影評認為女性終於出頭，能在英雄電影中與男性一決雌雄。但客觀而言，電影是否真的為女性發聲、提高女性形象？
我們不妨先回顧一下《雷神》電影系列的劇情（含劇透）。第一集主要是阿斯嘉之皇Odin的家族糾紛，長子Thor與次子Loki爭奪皇位，後來發Loki竟然是外族仇人之子，被Odin收養。基於這個身份，他永遠無法成為統治者，Thor才是繼承皇位的嫡長子。在第二集中，為了對抗外敵，Thor和Loki槍口一致對外，Loki戰死，最後原來只是為了爭奪皇位的策略性假死。第三集的劇情亦離不開家族糾紛、皇位爭奪：奧Odin長女海Hela在奧Odin死後重出江湖。她本來與Odin南征北討，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但Odin突然厭倦戰爭、嚮往和平，遂將野心勃勃的Hela關起來。奧Odin死後，Hela攻陷阿斯嘉，成為新的統治者，最後又要Thor收捨殘局。
在這個簡單的家族糾紛故事中，角色的好壞主要由他們在父權體系的地位決定。奧Odin是家族的領導者，是愛好和平的智慧老人。Thor是長子嫡孫，雖然曾經誤入歧途，狂妄自大、愛好權力，但很快便迷途知返。Loki非我族類、血統不純，整天覬覦皇位，極具心計。他雖然討喜，但也是奸角。來到《諸神黃昏》，Hela同樣是皇位的追遂者，就如Loki一樣，身為女性的她不可能繼承皇位，只能搶奪。她能力比Loki更高，手段也更兇殘，甚至失去了Loki原有的吸引力，是一個會令觀眾害怕的絕對她者（absolute other）。在這樣的角色設置下，奸角大都是被父權體系排斥、或被父權體系邊緣化的人，例如别子、女性等，父權的意識形態昭然若揭，似乎並非大家渴望的女性平權。
誠然，Hela的力量之大，在眾多超級英雄的女奸角中無出其右，但她的能力越高，對男性世界及其主導地位的威脅只會更高。當Marvel已經在以前的電影建立了大眾對Thor的認同後，再在《諸》中以她摧毀Thor及其家鄉，無疑會令觀眾厭惡Hela，不可能認同於她，令她成為一個先天的奸角。她一出現便摧毀了Thor的神鎚，挑戰男性固有的主導地位，令觀眾感到焦躁和不安。雖然她能力強大，但這種強大卻是以負面形式出現，無助觀眾認同女性角色。
這樣的角色設計切合了傳統西方父權敘事下的女性形象，在這種意識形態下，男性認為能力高、具有欲望的女性會威脅自身的主導地位，故需要將之貶抑為女巫、魔女等具怪物性的人物，以便進行規訓，以道德上的正邪之別劃分兩性形象。在電影中，Hela之所以被監禁，源自她殘暴好戰，對外擴張的欲望超越了Odin的忍受範圍。她對權力的欲望令她被歸類為大魔頭。有趣的是，Thor在第一集亦有類似的行為取向，只是他並無被界定為奸角，充其量只是一個入世未深、囂張浮燥的年輕男孩而已。類似的行為因着男女之别，有着截然不同的道德評價。在Hela和 Thor的經歷中，Odin是家族的領導和規訓者，指引着兩人，要求兩人的行為都要符合他的道德標準。Thor被奪走神鎚(一個明顯的陽剛符號)、丟到人間受歷練，最後迷途知返，重新被Odin接納，Hela則一直被監關至Odin死去。再一次，女性被描寫為桀驁不馴的大魔頭，只因她不願意服從一個老年男人的命令。我們能說這樣的電影能體現性別平等嗎？
誠然，英雄電影加入更多女性角色是好事，但我們更需留意這些角色是否仍然延續著傳統的性別觀， 還是在挑戰主流商業電影的男性霸權。如果看見有女性角色便趨之若鶩，則未免過度簡化了。相比之下，女武神Valkyrie的性取向可能更值得大家關注，可惜電影無用充夠的篇幅鋪陳。
作者：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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