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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環碼頭——空間規劃新想像

西環碼頭——空間規劃新想像

在林鄭月娥早前發表的《施政報告》中,其中一項綱領挑動西環社區居民的神經──政府計劃於2018年第一季以短期租約推出位於西區公眾貨物裝卸區的1-3號泊位用地作社區園圃及相關用途。計劃受到社區一面倒的反對,更促使多個地區團體組成聯盟跟進事件,令不少人費解的是,為何廣受歡迎的社區園圃會面對如此激烈的反對。

康文署於2004年開始社區園圃計劃,陸續在全港18區設置園圃,廣受市民歡迎,抽籤人數往往超過名額數倍,供不應求。有見及此,不少公私營屋苑也紛紛設立園圃,既能成為綠化景觀,亦能凝聚居民。

都市農耕的形式雖愈來愈多樣化,但不論收費和運作形式如何,它們均有一個共通點──選址皆為一些閒置空間。閒置工商廈天台開闢為天台農莊;社區團體租用政府空置的短租地作「都市綠洲」;天水圍甚至有組織與房署協商,獲撥出屋邨裏的花圃種植香草,變成「可食地景」,推動更進步的社區共同管理和享有理念。

都市農耕深受市民熱愛,吸引公私營機構積極推動。可是,如此受期待的社區設施,當市民知悉它會落腳西區貨物裝卸區時,何以遇上一面倒的反對?

街坊創造的空間

根據分區計劃大綱圖,西區公眾貨物裝卸區為「其他指定用途(公眾貨物裝卸區)」,由海事處管理;由於碼頭營運一般止於黃昏,不少市民10多年前開始便發現並開始使用這個空間。康文署公園無法容納的活動,例如單車、滑板和遛狗等活動,均可在這裏自由進行。

不像康文署管理的空間,這裏沒有康文設施、無垃圾桶,卻鮮見市民亂拋垃圾;無欄杆,卻鮮聞有人因而意外墮海;無管理規條,人人也自律互諒;無康樂設施,人人也能自在自娛。此地於2013年獲選為最佳公共空間,除了因為日落美景,更因為使用者數十年來的活動而創造了這個空間。

可惜,在離地的政府部門眼中,它們手上的文件,只反映該處用作貨物裝卸,而沒有呈現市民長年累月賦予空間的活力。官員們或會因自己「解放」這個空間予大眾使用而沾沾自喜,卻不知這地方已一直是「無名有實」的公共空間。

因此,裝卸區即使不規劃作社區園圃,只要改變空間的現時性質,相信也會引來使用者一面倒的反對,因為從未諮詢他們。好的規劃應該廣納社區持份者的參與,而那種參與,亦不能留於填填問卷,或只透過代議士諮詢。

「邊開放,邊規劃」的新形式

11月的碼頭論壇期間,出席者嘗試提出一些「與民規劃」的社區空間,而柏林的騰柏霍夫機場(Tempelhof Freiheit)的案例,與西環碼頭的情況最似。騰柏霍夫機場鄰近市中心,佔地約400公頃,2008年關閉;當時,市政府以一般程序規劃該地,讓規劃公司競投,與當地居民討論,展開大規模民意調查,讓政府與居民代表評審選出最後方案。

雖然過程嚴謹,而且有一定民意基礎,但最後出來的方案卻為市民強烈反對,提案更由市民以公投推翻,原因何在?原來該機場之前雖一直為軍隊管理, 但每逢周末,便會開放予市民使用,跟西環碼頭一樣,空間早由市民視為「共有的資產」。

當時開發公司未有急於重啟規劃程序,而是先開放機場予市民使用,再透過觀察市民使用此空間的各種可能,進行分析,以使用者為導向,設計規劃原則;同時,開發公司下放空間規劃權力予社區團體,規劃過程雖較長,但結果為社會的不同持份者支持。

這種「邊開放,邊規劃」的方式,同時亦為最近來港分享經驗的日本社區設計師──山崎亮所取用。在規劃大阪泉佐野丘陵綠地的公園時,規劃團隊沒有急於一步到位,而是先開放公園用地,讓當地居民成為公園的活動策劃、建設及管理團隊,透過持份者累積的參與體驗,最符合使用者需要的規劃,便會隨年月慢慢跑出來。

我們期望政府能尊重現時碼頭公共空間創造者的使用權,保留現時的設置,而官員和議員亦應親身到場觀察了解碼頭的日常活動,嘗試以「邊開放、邊規劃」的方式,開放與民共議的渠道,才能讓整個西環碼頭的長遠發展符合社區的期望。

圍欄封閉的社區園圃雖不宜設於碼頭,但政府亦應積極找尋設置地點,以紓緩供不應求的情況。正如現時都市農耕活動的設置原則,應以考慮閒置用地, 甚至建築物天台為優先。

經過民間團體的持續施壓,終於迫使地政總署於日前整理出約900幅「可供綠化或社區用途的空置政府土地列表」,希望政府能鼓勵市民和團體租用作社區用途,讓這些閒置資源成為民間進行空間實驗,討論空間規劃及管理新模式的基地。

城市空間的未來規劃,不能再以傳統行政單位主導的模式推行,為了跑程序、追求效率,而犧牲市民參與。當所有規劃的方向和內容均已訂定,公眾諮詢便淪為既定程序,市民要麼被迫為規劃背書,要麼成為永遠的反對者,而無法處理市民的訴求和創新提案。這種粗暴的空間規劃手法,最終致使空間建造與使用者體驗之關聯性完全割裂。

近年,市民對參與社區事務的熱情日益熾熱,如政府部門繼續無視和迴避這種聲音,日後在地方施政將更舉步維艱。

原文刊在《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