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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徑故事》昨日篇:聞雞鳴

圖一

這篇屬記錄性文章,多個土生土長的蕉徑人,希望在蕉徑發生翻天變化前,保留多一點足跡。

60至80年代是蕉徑農業最蓬勃時期。這裡除了種菜,還有養雞,廖偉傑、廖松燊、陳才、廖錫球、廖啟廸、黃琛等,都是蕉徑的養雞戶。

當年養雞的,大多不是原居民。不過雞農之間,往往份屬同鄉。昔年廖氏一系(別誤會,並非上水圍廖氏)是蕉徑家禽業的中堅成員,來自台山沖蔞的廖偉傑、廖松燊、廖錫球、廖啟廸,先後落戶蕉徑。同鄉之間會互相照應,如合力修建寮屋(圖一)、雞棚等等。

雞棚的設計,是按照雞隻年紀來劃分的。先說雞蛋,由於孵蛋需要較大型機器,規模較小的養雞戶一般不會自己孵蛋,他們會收集已受精的雞蛋,然後委託專門孵蛋的公司單位。收回來的初生雞,會住在不設籠的初生雞屋(圖二)。初生雞需較細緻護理,所以這裡會設置暖爐。小媚和小茵(廖偉傑女兒)回憶說,兒時喜歡流連在初生雞屋,因這裡很暖,初生雞仔又不怕人,特別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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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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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三

雞隻大一點後,會入住大籠,每籠住上一定數目的雞隻(圖三)。再大些,便遷入梯級式排列的雞籠,每籠兩隻,籠的前排設飼料槽及飲水槽(圖四)。還有一種雞屋叫「雞婆屋」,專作繁殖用途,雞農會將固定男女比例的雞隻放入,讓牠們傳宗接代(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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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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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五

昔年賣雞的過程,也蠻特別的。廖仲鈴的媽媽陳桃優(廖松燊太太,人稱松燊嫂)說,雞場將有雞隻出售時,會通知買手落單,並定好交易日子。買家會安排大車前來取雞,交收會定在夜間雞隻休息之時。雞隻當然不會乖乖走入籠中讓人帶走,所以捉雞是一件大陣仗的事。雞隻入籠後,會連着雞籠一起磅重,扣除籠的重量,便能計算出雞的淨重量。

由於蕉徑內有不少雞場,買手或會向多於一個雞場落單,在同一晚交收。雞場之間難免也有競爭,松燊嫂說,有時雞農知道了其他場的交易價錢,或會感到不高興;不過她自己就不理這些事情啦。

撇除這些大客,雞農也會直接拿雞去賣。松燊嫂及小媚、小茵的媽媽,以前也曾推着裝著雞的車,到上水墟市或直接在蕉徑內售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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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六

蕉徑家禽業的主角是雞,但這裡也有配角,例如鴿。小媚、小茵、仲鈴家中也曾經養鴿。鴿的習性與雞大不相同,屬一夫一妻制;所以白鴿屋的間格,也是一格格的,每格都是一個小家庭(圖六)。賣出的鴿,主要用來做乳鴿。

仲鈴媽媽松燊嫂,昔年是一位非常勤力的「百搭」農民。她主力養雞,但也有養鴿、養豬,甚至養牛,還自己種一些菜。她說養豬的風險較高,試過豬隻睡覺時壓死了,損失慘重。至於養牛,不是用來吃的,是賣給農夫來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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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七

蕉徑家禽業的配套業務也值得一提,首先是飼料。昔年老圍村口的呂發記(圖七),會買入粟粒,磨碎後賣給雞場。雄哥(全名呂金雄,呂發記創辦人呂愈發的兒子)對蕉徑昔年的雞場都很熟悉,他說,石岐雞是當年流行的雞種,不過雞場之間的飼養方法會有差異。有些雞農會較省儉,有些則較肯花錢,買品質好的雞花飼料。雞農本身也會做一些加工工序,例如松燊嫂會將乾粟米粒煲熟,加入雞花飼料來餵飼,讓雞隻更肥美。

雞會吃,自然也會拉。雞糞處理是一件麻煩事,不過只要運用得宜,廢物也有其價值。由於蕉徑內有許多菜田,菜農、雞農之間建立了一個合作關係,當雞棚的糞便累積至一定厚度,雞場主人就會找菜農來幫忙「剷屎」。小媚、小茵兒時,有時會見到文哥(原名譚偉文,繼承父業的蕉徑菜農二代,「蕉徑故事」下一篇會繼續出場)來雞棚取雞屎,作為種田的肥料。據瞭解,有時菜農取的雞糞數量大,還會轉售給其他農戶。

近三十多年間,社會上有兩件事對雞農影響甚大。第一是八十年初「肥雞丸」事件,由於市民擔心雞農使用雌激素,雞隻的銷情急轉直下,不單雞農大受影響,連相關行業如飼料銷售商也受波及。回想當年情況,小茵也感到很無奈:「一般養雞的怎會懂得使用這東西﹖許多都是政府講的。但出了問題,就由雞農承擔。」年年難過年年過,肥雞丸事件影響雖大,但最終也捱過。但十年後的另一波衝擊,卻讓蕉徑雞農再難守下去。

九十年代初,政府大幅收緊鄉郊排污的監管標準。這時養雞戶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投放大量資金設置排污設備,另一選擇便是結業離場。由於蕉徑養雞戶的規模較小,難以承擔鉅額投資;這時雞農的年紀又漸大,下一代難覓繼承人。種種原因下,蕉徑的雞場都選擇了關閉結業。當時,政府為雞農提供有一些補償,但金額不多,約十數萬元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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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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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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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十

就這樣,未及禽流感發生(1997年),蕉徑的雞場已陸續關閉。而丟空的雞棚,則構成這裡的特殊景貌。小媚、小茵老家的雞棚至今依在,但日久失修,隨時可能倒塌;另外這裡亦保留許多昔年的養雞設備,如雞籠、地磅等等(圖八至圖十)。這些都是本地家禽業的歷史印記。

隨着政府展開農業園計劃,蕉徑面貌或有翻天覆地變化。這些農業歷史建築及舊物,卻未受現有古跡文物法例或部門關注。數十年前遺留下來的僅存痕跡,最終會否也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