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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三農》完結篇:農價

《香港三農》完結篇:農價

作為完結篇,本應多講理念性浪漫言辭。但剛相反,我是個不識趣的人,在最後篇章會以拜金角度分析農業,談農產的盈利。

自問對財富看得較淡,也反對以純商業角度衡量農業價值。但無可否認,農夫也要錢才能生活;除非我們能將資本社會連根拔起,否則,我們仍逃不過講「錢」。上兩篇已提及,商品性的農業模式在新界菜時啟動,六、七十年代香港人口急速上升,但進口食物的渠道有限,本地農產品能賣得較好價錢。這情況在供港菜場出現後,逐漸逆轉過來。舉過極端例子,80年代好景時,批發菜價可以有幾元一斤;到了三十年後的今天,常規菜往往仍然賣幾元一斤!

就當$10一斤好吧!平均每天出菜四十斤,每月收入才能有約一萬元。但記着,農夫不是打工的,肥料農具、電力燃油都要花錢;也沒有強積金、醫療及勞工保險。這模式實難吸引年青人入行,所以現時的常規菜農,大多上了年紀。

千禧年後踏入農夫行列的人,多數是種有機菜的。香港人日益注意食物安全,當這個關注未能在進口的大陸菜得到舒解,便形成本地有機農業多了一點點生存空間(坦白說,如果市民對本地及大陸有機菜的信任度是相若的話,香港有機農夫根本無得做)。一斤有機菜,售價普遍在$20以上,較貴的番茄、西蘭花等,$40、$50元一斤也有,售價往往是常規菜的兩至三倍。

不過,有機農夫面對的難題也不少,首先是銷售模式。常規菜農能依靠菜站接駁,但有機菜農就要自己找顧客,如直銷、網購、農墟等等,交菜給VMO不會是上算。除了種植生產,農夫還要兼顧營銷及推廣工作。此外,耕種的成本開支近年也急劇上升,尤其地租方面。曾有農夫苦笑說:「田主肯加租咪好囉,起碼暫時不用被趕走。」

種菜賺錢難,便有人考慮以其他農業模式作為出路,例如休閑或教育性農場。以營業額計算,這些活動的毛利往往較種菜更多。以一塊格仔田月租$150為例,約70「格」的月租收入便約一萬元,回報較生產性農場穩定;至於農場活動,每人收費$100的話,一個二十人團便有$2000收入。

當然,要辦好一個休閉、教育性農場其實也不容易,現時許多新農場都是生產、活動雙軌而行,機動性很大。不過,活動型農場也有可能「踩過界」,部份休閑農場的玩樂設施,與農業根本扯不上半點關係。難怪有傳統農夫嘲諷一些新農場:「佢哋攪的根本是旅遊業!」

不無諷刺的是,「本土生產」、「糧食自給」是近年復興農業的口號綱領。但事實上,近數十年來本地農夫的單產能力,卻在徐徐下降。無論是畝產或人均產量,現時有機農夫大抵未能追上常規菜農(有機種植畢竟規範較多);如果兼管休閑教育活動,產量就更受影響。我總覺得,「農地農用」主張帶有反資本主義意味,認為農地使用不應只追求最大貨幣值。然而,到了實際層面,當發現單純種植真的很難過活時,難免又會考慮「生產」以外的營運方案。這算不算是對資本社會的妥協?

或許是的,但這妥協並不可恥。尤其當身邊的人(包括我)拿著穩定工資時,根本沒資格去批評農夫不務正業。在香港這樣的大都會中,農業生產這回事,大抵真的只能抱着兩個宗旨:「做得幾多得幾多」和「別要行差踏錯」。

我們都離不開金錢世界。與其閉着眼去否認,不如乾脆承認敵人的強大。打倒巨人從來不是少數人便能辦到,但如果我們能堅持信念,那即使贏不了,或許還能保持不被擊潰。

能夠一生不忘農心,已是對本土農業的最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