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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大助理教授何建宗提出的文藝勞動

浸大助理教授何建宗提出的文藝勞動

圖片來源:虛詞

接了影評的工作,還拖著兩份講師生關係的稿,無暇再寫零稿費的社評,終於稍稍體會勞動是怎麼一回事。

私人時間都用來工作:看書、寫字,這兩件事原來是個生生不息的循環系統。

對比他們,我總是嫌棄自己見識很少,缺乏深度。但有時候我本來就是想走一種平民格,即是說些淺白的話、說些普通的想法。我本來是這麼打算,先走低俗路線,接觸廣泛的人。

對於寫社評、寫文學、寫小說都分明用了六、七個筆名,我朋友認為不應該轉:「同一個人,有幾種風格,範範都掂,咁樣唔好咩?」他不理解的是,文學界容不下這樣人格分裂的人,也容不下俗套。行規是這樣的,想入行就先學習用鯨魚、用海、用春天、用佛緣。

行規是這樣的,雕琢般細緻地寫環境、加插一兩段歷史、而且盡量說一些哲學,例如時間觀、例如地緣因素,似懂非懂地探討學問。

對我這種人來說也很難消化,何況其他人?也很難怪香港文學風氣久久沉寂。

現在的年輕人,多用艱澀的字眼,好像就能成為「文青」。但成為文青,有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沒人懂你。有多少人給讚之後,會細讀你的留影、你的文字?就算是我,遇到文青,也只是閒閒地碌到下一個帖文。

成為文青,有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常常被指控偽裝。那些置身山林園境、戴幼框眼鏡與畫家帽子,穿衣色調只用淺色,很有強裝、虛偽的感覺。就算是我,遇到文青,也無力分辨真偽。

對於文青這類人,我實在是避之則吉。我與他們有一種很大的距離感,即使面對面,也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照片與真人完完全全脫節,時常悲傷的對白與現在笑臉相迎的少女,是兩種怎樣也扯不合的感覺。我總覺得文青這類人實在是高深到連我也無法參透。

我卻認為如果那些語錄、僅僅一兩行字都足以打動人,我們文學界是不是要反省為何用上過千字都不足以在人群留下印象?

在投身進去之前,我多次問自己:為甚麼香港行免費教育行了近四十年,人人都識讀中文,但文學生態環境仍然不佳?請不要怪我不客氣,文學圈子只圍爐取暖、不斷提升自己的修行,卻忽視了接觸讀者的一環。

幾多人與我一樣以為寫作是freelance?其實沒有人是freelance,要麼做編輯、要麼做記者、要麼在外面有份正職。文學這個圈子像蟻般勞動、營營役役,久久不得以放鬆。

同樣情況適用於本地音樂、藝術等創作,無論有幾talented,仍是要屈縮自己於社會一角,理所當然。搞藝術嗎?多少人聽了也驚訝、也欣賞,但他們從沒買票聽過一場演奏。香港社會功利現實,至今仍然無變:樂壇、畫壇、文壇都在萎縮,大家都沒有心思再去理會。「香港地咁細,邊度搞得起啊?」這些話語一代代相傳,直至本土文化消散、了無影蹤。最終剩下的是「文青」,自以爲背個白布袋、就很有文藝氣息,你袋裡面一本書、半張紙都沒有呢。

所以又怎能怪我忙著幹、忙著寫呢?一隻字幾毫子都沒有,也難怪要加插歷史、加插哲學,好霸佔多些空間。但是如果加得不好,就會變成文句沙石、讀者看起來卡住卡住的。

大家有沒有想過,為甚麼有「筆名」?不是作家故意隱姓埋名,是因為用不同筆名、就用不同户口、地址,多投稿幾篇,好賺取多點稿費。當初建立文學圈子的人真夠聰明,多虧「筆名」這回事,我們才不至於露宿街頭。

這個畸形圈子所作的事,是有點難以理解、有點矛盾的。裡面的文字工作者都是辛勞糊口的人,不眠不休、卻無工時可言。所以說文科乞食真是真理啊。孩子們,要讀一定去讀商科,因為你投胎轉世、註定你活在香港,做金融、搞經濟,才能賺大錢啊。讀理科也沒差,是專業人士,社會科研與醫療發展靠你了。但是音樂、畫作、文學等等都是沒前途、沒錢途,這批人群實在不怎麼被社會需要。

朋友都說:「嘩,你半隻腳叉左入去喇,讀唔讀大學都無所謂啦」他說得不無道理,讀大學、的確無法確保一份工作。但他不知道的是:叉左半隻腳入去,仍然乞食。

我也只好默默繼續我的「文藝勞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