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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涌亂象到城市承載力

從東涌亂象到城市承載力

港珠澳大橋開通,大陸旅客逼爆東涌,有政團建議把旅客分流至屯門黃金海岸,政府則「鼓勵」不懂得香港地理的旅客乘A線巴士前往市區,一時之間交通亂象紛呈,繼港鐵大癱瘓之後,似乎政府再次束手無策,只能藥石亂投。

香港的交通問題,主要是來自不斷增加的珠三角跨境交通及香港跨區工作,所帶來的交通途程需求。在道路無法大量增加的前提下,如何處理承載力的問題,是城市規劃的大挑戰。

跨境及跨區交通:考驗基建承載力的兩大挑戰

香港交通基建容量爆煲,也不是第一天的新聞。港珠澳大橋落實使用,只不過是在日益頻繁的珠三角城際跨境交通,放下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舉一些數字就會明白問題的嚴重性:根據規劃署的《香港2030+》文件,2003年的跨界旅客行程只有平均每日41萬人,當中只有9%是來自內地的香港居民,10%是來自內地的旅客;2013年有關數字急增至平均每日66萬人,而當中有14%來自內地的香港居民,32%來自內地的旅客。旅客及居民的通關數字倍升,對交通基建的負荷自然倍增。

有人或者會認為,東涌以至是上水、屯門的交通亂象,純粹是來自珠三角的新增交通需求所導致;但從更宏觀的角度看,我們要看的,不單是車流所增加的總量,還要看看車流的流向,才可以知道擠塞的癥結在那。以一條流動的河流來比喻,河水的來源可以是來自雨水,也可以是來自山頂的融雪,相加起來就是水體的總體積,斜率及支流的密度則決定河水流動的快慢;同理,來自珠三角的跨境交通,以至來自本地的跨區車流,則構成香港車流的「總體積」。車流的流向與快慢,則取決於道路的分流與設計。

所以,要解決香港交通基建容量爆煲的問題,除了應該從城市的承載力出發,計算出香港可以承載的跨境交通上限之外,如何應對城市跨區工作的交通需求,也是非常重要的課題。

總行車里數格局:新界升、港島九龍跌

香港現時的城市格局,有超過七成的工作機會都集中在都會區,而未來新建的市鎮,都主要集中在新界西北,由此而來的道路基建及車流增長,在過去十年都是偏重於新界的路段,可以預期有關的趨勢亦會延續。2017年全港的日均行車里數(average daily vehicle-kilometre),高達3744萬公里,當中超過六成都是集中在新界。

如果我們再細緻一點去分析,就會發現香港及九龍區的日均行車里數,已經出現下跌的勢頭:兩個區2017年的日均行車里數,比2016年分別下跌0.3及6.7%;而新界區2017年的日均行車里數,則比2016年高2.9%。有關趨勢,如果用十年變化去比較的話,會顯得更為明顯。所有數據都指向一個共同的結論,就是新界的行車里數,由於跨區交通及跨境交通的共同影響,將繼續失控地飆升。

「水桶爆煲論」:城市承載力抵極限

不考慮規劃格局,只從局部的工程角度入手疏理交通問題,往往只能收一時之效;從這個角度看,單靠控制車輛數字(不論是本地還是跨境)、推動電子道路收費、興建新的交通基建,而不去處理「北居住、南工作」的地理格局,再多的交通管理措施也是徒然。

例如,究竟是如38位聯署的經濟學者所言,相信在不改變現時「北居住、南工作」的地理格局下,能夠單單透過起更多的交通基建及人工島,連接西北新市鎮與港島核心區域,去達致所謂疏導交通的效果;還是相信規劃學者如伍美琴所言,認為「由1970年代開始香港城市規劃和設計最大的失誤」,新市鎮與原社區沒有連結,區內難以提供足夠就業,乃至於人人都必須長途跋涉去到市中心上班,是一個計算各種機會成本、經濟效益、生活質素、社會影響及環境生態後的權衡取捨。

偏偏有些學者就只能夠用財務角度去思考基建的「賺蝕」,說出「填海從財務分析屬無得輸」之類的蠢話。既然學者們都擅長計算,為何不肯計算一下,明日大嶼計劃會為整個香港帶來多少額外的交通流量?這些交通流量的社會成本有多少,是什麼人去承擔?是否會有公共衛生學院的專家走出來,計算一下規劃失衡所帶來的疾病、痛苦及相應的生產力損失及經濟損失?

說到底,是我們是否相信,一個城市可以無限量接收外來的車流及相應製造的污染?近日有報章頭版的報導,便指出港珠澳大橋通車後,空氣污染明顯惡化。相關環評報告顯示,在東涌碼頭及迎東邨的總懸浮微粒水平,2018年9月比2017年9月大幅上升36%及1.6倍。

這某程度上印證了2011年港珠澳大橋司法覆核中,高等法院原訟法官霍兆剛的「水桶論」:假如我們把香港整體環境視作一個水桶,我們是會考慮在工程進行之前,盡力減少帶進去的污染物;還是一日發現污染物的容量未滿,就繼續容許製造更多的污染,而完全不考慮放進桶中的,究竟是怎樣的污染?現時不論是港珠澳大橋、還是仍在概念階段的「明日大嶼」,都在假設香港是一個「永續污染」而不可能「滿瀉」的大水桶─將來可能會爆煲?到時又有誰會記得廿年前一眾主事的司局長名字?

同日刊於《信報財經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