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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我的怡東記憶

屬於我的怡東記憶

鈴鐘響八遍,怡和午炮準時於正午鳴放,炮煙漸散於銅鑼灣避風塘。從以往發炮對付海盜,到後來鳴放禮炮歡迎或送別大人物,歷經逾百載的小炮台見證過本港歷史大小事。二零一九年三月三十一日――殖民地年代告終後滿廿一載後春季某風勢清勁之日,怡和午炮成為了告別儀式。炮聲響起過後,擁有四十六年歷史的銅鑼灣怡東酒店正式閉幕,與曾經是全亞洲最高酒店及全港最大酒店等紀錄一同步進歷史。

若問及港島區居民有關銅鑼灣的地標,位於內街電車路的崇光百貨是其一,而海旁那邊必定怡東酒店,沒有其他。這座混合了現代主義及近代東洋風格的酒店建築是不少人的共同回憶。對於我來說,怡東酒店的一樓咖啡室應是我人生首次吃自助餐的地方。從腦海裏裡面依稀記得,我小手拖著母親步進面向海那邊的旋轉門,步上大堂與一樓間的樓梯,然後在靠近窗口那邊坐下。眼前所有東西也很新奇,甚麼旋轉門、甚麼自助餐我也是零概念的,而最令我震驚的是母親說了句「鍾意食咩都可以隨便拎㗎」。「真係㗎?」我不太敢相信耳朵回答。連接座位空間與餐廳接待處的走廊兩旁擺滿佳餚,一旁是凍肉、煙三文魚、麵包等頭盤菜色,另一旁是西式及中式熱食,還有些日式壽司和雪糕等。小時候欲嘗許多食物,但最後發現吃遍桌上所有種類的食物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慢慢長大後也知道餐廳設立自助餐並非虧本的生意。

怡東酒店在七十年代開業時,自助餐每人港幣十元正,而結業前的收費是每人港幣五百八十八元。雖自助餐價值不菲,但相信不少人也曾在一樓咖啡室與家人或朋友度過晚上或下午的時光。說起怡東酒店自助餐的地方,其實並不止一樓咖啡室,還有位於三十四樓的ToTT's and Roof Terrace。應該是差不多十年前,ToTT's在周末有辦午市自助餐,檔次較一樓為高,有時會有駐場歌手獻唱。有幸父親有怡東酒店的會籍,我也曾在那裡留過足跡。我尤記得當時ToTT's那個經理,名叫Wilfred,應該沒記錯是姓呂的,服務態度絕對是上佳。每次隨家人上到去ToTT's自助餐,Wilfred也會推介好的紅酒或者白酒,而對還是小孩子的我說那天有甚麼好吃的。某年十一月美國感恩節時期,ToTT's在自助餐裡添了火雞菜色,Wilfred還特地預留了火雞腿給我。過了數年後,Wilfred沒有再出現,我們從那裡其他職員聞說Wilfred去外地協助開新酒店。

如果今日從ToTT's窗口往外看,慶幸視線範圍內景物變遷不算多,比較明顯的只是東區走廊的路線已因中環灣仔繞道改變。當然香港無論是景物還是社會氛圍已經有明顯的變化,而ToTT’s也會隨怡東酒店結業消失。除了一樓咖啡室及ToTT's外,我對怡東的記憶還有意大利餐廳及地下的安德魯葡撻;至於我父母,他們還會懷念其年輕時代到訪過的地庫雙城吧。

昨夜,我穿過世貿中心停車場通往怡和午炮的通道,在銅鑼灣避風塘那邊的告士打道細看這座於我而言最深刻的香港酒店建築。是的,再說對都市變遷有種感概已是在香港不斷重覆的說話,但不得不承認資本市場消滅了香港許多的地方個性。雖說資本可以創造出新的地方個性,但是今日香港個性是更有趣,還是更沉悶呢?

//留住溫度、速度、溫柔和憤怒
凝住今日怎樣好
捉緊生命濃度,坦白流露感情和態度
留下浮光掠影飛舞//

調整著光圈與快門,我腦內浮起《沙龍》這曲目,用鏡頭留下怡東酒店最後亮燈的晚上。我兒時的銅鑼灣,又再一次褪色了,還記得三越百貨、興利中心……今次,是怡東酒店了。

真的要再見了,怡東酒店!

二零一九年三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