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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黑:娘家翠雅山房下 自家駿洋邨之側 (上) [在「隔離營」……「隔離」……的事件(專題系列之三)]

嘆黑:娘家翠雅山房下 自家駿洋邨之側 (上) [在「隔離營」……「隔離」……的事件(專題系列之三)]

特約記者:負戶
這次專訪的主角,用香港人慣用的自我調笑方法就是:「應該快啲去買六合彩。」

阿釘的娘家在美孚,間中會回家住;自己就在火炭與一班年青人合租個工廈,做著黑市居民,十分「幸運」,他住的工廈就在另一被徵用作檢疫中心的駿洋邨附近……之前半年,他都在反送中運動的前線,催淚彈化學物吃了不少,不過這次,無論美孚和火炭,他都沒能到街頭參與,只能在網上參與,到底為什麼?整個經歷的感覺和反思又是怎樣?

有些事是你想不到的那麼近

阿釘在過年時,與家人聚餐,又打了通宵麻雀,之後,就有感冒病癥,於是他開始想:到底是打通宵麻雀著涼,還是因為見到大表妹?

阿釘與大表妹關係還不錯,但很久沒見,而大表妹今年過年帶了男友過來,而男友,是在內地做司機。「其實這個男友都算乖啦,又做足清潔,又戴口罩,但始終一起吃飯……」但阿釘又覺得這樣想好像太過緊張,也可能只是自已著涼而已。顧及母親是一個抵抗力好差的初老人士,阿釘便在過年假期間回了火炭工廈自我隔離。諷刺地,在美孚租的這個中產區的單位,房子很小,人與人之間幾近沒有空間,而火炭非法住屋反而可以有足夠的隔離空間,而且同屋都是身體較好的年青人,同時也接納他的做法。幾日後,感冒痊癒,虛驚一場。

不過,因此一病,當2月1日夜半-2日凌晨防暴衝進她家園打到人出血時,他仍在火炭自我隔離,因此並不在美孚,只是靠弟弟一直現場拍片給他看,見到一群50-60人的防暴,用驚棍打盾來威脅,衝入來屋苑裡,找人抓捕。他作為一個行動者,卻病著坐自我隔離中,只能乾著急,於是整晚火炭的電腦前,在自己臉書更新美孚情形,例如:「痴X線,啲街坊就住係度,係咪要追打到入屋苑」、「1:03過百防暴速龍衝上美孚平台喊打喊殺,係屋苑範圍玩包抄,管理公司冇影,得夜更個肥保安叔叔企出黎擋警察,美孚新邨正式失守……真係痴撚線。」
過一段時間後,他發現,他住的工廈旁的駿洋邨,也被徵用作檢疫中心…….

「真係…哈哈哈……」可能就是他憤怒又無奈的反應。

政府行使權力不當 無諮詢又無資訊

阿釘指他最初是1月31日從臉書得知,看到區議員說有街坊告訴他,說有住客被通知翠雅山房的預訂房間被取消了,住客也必須在2月3日前遷出。發現問題的次日,即2月1日,被「踢爆」的食物及衞生局才通知深水埗區議會主席,指政府將會徵用翠雅山房作隔離營,隔離與患者有緊密接觸但未有病癥的人。幾個區議員反對,便在美孚新邨外的行車天橋底收集聯署,又發起和平遊行。就阿釘所知,遊行的目的之一,是要把這個問題告知美孚不同屋苑的街坊,因為根本不知政府有沒有通知這麼多個區內屋苑。2月1日晚及2月2日凌晨,居民和示威者集結,最後防暴衝入美孚新邨三期平台打人捉人。而次日,袁國勇就在電台接受訪問,呼籲街坊不要反對。2月3日,約200街坊和聲援者再堵路,由港鐵美孚站起步,沿美孚新邨、清麗苑至荔枝角公園一帶遊行。2月5日,食物及衞生局副局長徐德義前來區議會特別大會,但街坊認為其解釋亦無法釋除疑慮。於是2月6日又再有遊行,2月8日區議員搞了居民大會,約百人出席。然後2月11日,青衣長康邨康美樓疑有社區爆發,政府當夜撤離部份居民,其中有部份人送往翠雅山房。可是到如今,阿釘指,一點能令人安心的資訊都沒有。

「(翠雅山房)那些住客當然很驚訝,但那些翠雅山房的員工是否知道自己工作的地方將要變成可能有危險性的檢疫中心?實際上這地方是否適合?普遍一定會好多疑慮啦!」阿釘指現時社會的資訊量高過沙士時很多,他自己都會時常上網查資料,大家都知有這個病毒,但又有太多無法掌握的事:

「醫護人員自己都見步行步,威爾斯醫院有兩個充足裝備的醫護人員染病!培育研究人員和疫苗,都要時間啦!街坊同醫護都所知差不太遠,那到底政府的人知什麼?

「好,這些都算啦,那麼,翠雅山房是個歷史建築,而我們區也很舊,那對於區內建築物排污系統的詳細資料,沒有人告訴我們。政府會找什麼人看管沒有人逃走?只靠被檢疫者自律?他走了之後只靠打電話勸喻?被檢疫者的生活是否會有機會與美孚新邨的居民混雜在一起?袁國勇你說在科學上看不到理由反對,好似街坊好無知,但街坊無知是正常的啊!你是專業嘛!你們不告訴我們嘛!那你詳細解釋一下翠雅山房作為檢疫中心的適合之處是什麼?所謂好大距離,是翠雅山房對面就是樓宇,饒宗頤文化館門口就有巴士站,5-10分鐘就落美孚新邨!政府有無想過要同街坊解釋?政府究竟有什麼防範措施預防社區爆發?連具體啟用的日子我們都不知道!

「我們旁邊就有瑪嘉烈醫院了,其實醫護人員是否需要用一個空間去自我隔離以免傳染家人呢?如果給醫護我會好贊成的!他們根本就好需要!

「街坊若有充份資訊,並不一定每個人都堅決反對,問題是現在是什麼都不知道,當然有危機感!」

阿釘直指這是一個政府行使權力方式的問題:「我都明,這些事,那麼急,搞諮詢會好慢,而且一定無一個區會肯。無錯是這樣。不過,即使你要運用權力,所謂果斷措施,但都有好多細節可以做得好好多!

「譬如你是否先開個居民大會,給大家一些有質素的講解,說明日後的檢疫中心有何設施避免社區爆發。現時的情況,是區議員去查詢也問不到,大家只好和平遊行,結果當晚(2月1日深夜至2月2日凌晨)政府的反應就是找防暴入嚟打到人爆漿!!」

阿釘以自身工作的經驗,去進一步闡述對於行使權力的看法。阿釘自己現時在某公司擔任行政人員,公司的工作有很多兼職員工要外出工作。由於公司資源有限,需要限制全職及兼職人員超時工作的時間,因為公司做的是大家都想做的事,於是大家工作狂般不肯停止工作,而他就要負責制定這個「合理超時工作時間」到底是多長。他自言,有個兩難,一方面不想大家太超時工作,另方面也認為勞動有價,若超時就應該要補水。於是他就要向所有員工去查問通常大家超時多久才能做完工作?或是否因為公司的制度問題才令大家超時工作呢?透過這樣的溝通,大家共識到一個尚算令大家都能滿意的限制。他強調:「你可以果斷,但果斷之前,一定要有個合理解釋給人家,不是什麼都不講,就夾硬來。」

黑市工廈居民:又擔心疫症,又擔心警暴


(晚上從工廈區望向駿洋邨  圖片:阿釘提供)

「幸運」的阿釘自家與友人合租的工廈家園,又在另一檢疫中心邊邊。他說,可能是因為之前暉明邨和美孚的情況,防暴在政府一宣佈駿洋邨後就進駐了社區。然而其實,火炭也有不少工廈住家。阿釘無奈苦笑:「有錢都不住工廈啦!我們這些是黑市居民,犯法的,走到街上,不能聲稱自己是街坊,雖然我真的是街坊!」阿釘也甚為擔心自已的長相,因為朋友常說他像警察,那反過來在警察眼中他應該是很「撩交打」的樣子,所以很易被警察查問,但查問了他又不能說自己是街坊,怕累街坊。故此,有怨無街上,只能網上關注而已。

阿釘自己無法明言身份,但他指出駿洋邨附近其實有鄉村。那是桂地新村,村中距離將被用作檢疫的大樓最近的村屋只有30米。上周林鄭公佈駿洋邨時,有指附近只有幾條鄉村,呼籲鄉事委員會支持。似乎,特首不會為像阿釘這樣的工廈弱勢居民著想,也不會為許多在火炭要上班、不能「在家工作」的非白領階層著想。臨近截稿時,還見到新聞指,鄉事委員會會印製居民證給桂地新村居民,那麼,更延續了阿釘擔心一到街上就會被防暴查問的問題——沒有居民證的,就可能會更危險。不單是擔心疫症,也擔心警暴。他稱即使平時落街購物,他絕不敢像在美孚般穿拖鞋,都只會穿波鞋,以免被人發現他可能住在這裡。現在只能先觀察情況,假如真的有居民證出現,而警察會查證的話,那可能工廈居民只能不要太夜回家(假如大家都不會超時工作或開夜班的話……),因為實在太少人會太夜去工廈區,太不似去上班。

「呢到真係乜都無,淨係得間惠康,收八點半。之後就只有七仔,晚上肚餓,就只能走出工廈去七仔,但以後咁樣咪好危險?」被戲稱長相似警察的阿釘戲稱:「我係『餓底』呀!」

因此,阿釘提到之前有人網上討論應找什麼人去看管隔離營或檢疫中心,雖然大家都認為道理上應該是警察去,他也認同;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心情很矛盾:「但當你見到全區都有好多防暴出出入入,心裡都會覺得很害怕,怕隨時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好似現在於火炭時,就是這種感覺了……」

反送中時催淚彈吃了不少,今次事情發生在自家樓下,卻不能去參與,是否很「屈住」呢?對此阿釘說:「好怪囉個感覺!」

[ 待續:嘆黑:娘家翠雅山房下 自家駿洋邨之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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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前言

新型冠狀病毒肆虐,港府相關舉措之不適當、緩慢和不近人情的反應為人詬病。除了封關問題外,當中最惹火的要數在民居附近建設「檢疫中心」或「隔離營」。政府現有數處檢疫中心,包括麥理浩夫人度假村、鯉魚門公園度假村、保良局賽馬會北潭涌度假營和美孚翠雅山房,並正不斷尋找適合的位置。

理論上「檢疫中心」或「隔離營」是有分別,檢疫中心據政府講是用於「不是確診或懷疑感染病人,而是沒有任何病癥的密切接觸者或於14天內曾到湖北省的人士…儘管如此,檢疫中心及家居檢疫的安排可有效地監察被檢疫人士的健康狀況。若有被檢疫人士出現病徵,也可盡早安排迅速送院隔離治理,有助防止傳染病擴散。」而隔離營理應是用來隔離已出現病癥的病者。

兩者理論上有程度的差別,但意外就是意外,無人能保證中心內人士,不會因各種原因逃走。無人能擔保意外不發生,故設在民居的「隔離」當然會惹來反彈。這個月來,由粉嶺暉明邨到美孚新邨,居民都極力反對,亦有非居民的聲援者到場加大力度,美孚更反抗到區議員都被拘捕,夜半有防暴衝入美孚新邨平台捉人。

二月初袁國勇醫生公開勸喻美孚居民,不要再反對,否則沒有檢疫中心便可能變相有好多人要家居隔離對社會更危險。到底,由粉嶺到美孚,出來反抗的街坊,是否不知這個問題呢?還是,有更多他們認為需要考慮的地方。本系列找來兩位分別居於兩地的年青街坊,訪問一下街坊到底為何反對?過程中有何經歷?除了反對檢疫中心外,對運動的方式'理念和對自己的社區有沒有其他更進一步的想法或反思?

在第一篇專訪進行期間,不幸,政府破壞對暉明邨的承諾,又再以火炭的未入伙公屋駿洋邨作檢疫中心,今周被送去隔離檢疫的長康邨街坊,也部份送去了美孚翠雅山房,其他檢疫中心也在被強硬推展中。同時,政府又指定多處社區內的指定診所,亦是因毫無諮詢和毫無資訊,惹人反感,引發西貢、火炭、天水圍等多社區有抗議行動。疫情繼續,檢疫中心等設施硬徵,除了是與安全有關,也是另一種社區規劃的問題,大家又如何去面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