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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需要的,是當下一片安身的土地

昨日有動物權益組織在中環往梅窩的港外線碼頭舉行「救救流浪牛」簽名行動,我和一班義工都到場幫忙。活動中間,有休息的時候,我們談起梅窩,談起政府最近提出的重建梅窩計劃。

規劃處最近就振興梅窩旅遊業,提出連串方案,當中包括加設海濱長廊、連接各文物點的單車徑、露天茶座,把梅窩打造成一個「怡情小鎮」。而為了製造地標效應,又建議在銀礦灣廣場興建一個6米高的「銀紫荊」雕塑。據說,主動提出「銀紫荊雕塑」構想的,是離島區議會;因為梅窩本身就有「銀礦灣」、「銀礦洞」、「銀灣邨」,再加一個「銀紫荊」,似乎順理成章。整個計劃耗資約三億。

近年,迪士尼落成、長洲恢復搶包山、昂平360直達大佛,把梅窩的遊客都搶了過去。居民為了重振地方經濟,自然要想出吸引遊客的點子;也許,在生意大跌的渡假屋東主、拍烏蠅食店的老闆、面臨母校被殺的梅窩中學師生等人心中,「銀紫荊雕塑」就是他們的希望。然而,我還是想起畢恒達在《空間就是權力》中提到的「銅像現象」:

「英雄崇拜的銅像文化並非台灣的特殊現象。十九世紀後半,民族主義在全球盛行,雕塑與建築於是成為承戴這些意識形態的中介。……台灣的銅像文化也在蔣介石執政的時候盛行,尤其在民國六十四年他去世之後,塑像工作的訂單急遽増加,將銅像文化推向極致。據估計,台灣的蔣介石銅像,包括廣場、公園、機關與學校,多達一萬多座。校園原來應該是知識的泉源,竟變成政治英雄的崇拜的場所﹗」

 哦,那麼一個「怡情小鎮」,在「怡情」之餘,也得負起「紀念回歸」的責任了。又還是,「紀念回歸」只是一種手段,歸根究底還是吸引遊客促進消費﹖我一邊想,一邊重新拿起簽名牌,走到碼頭閘前,請準備到梅窩遊玩的人簽名。有些人看見傳單上牛隻受傷死亡的照片,喃喃地說:「好慘呀﹗使唔使做到咁呀﹖」有些家長簽了名,然後又拿著小朋友的手,也教他寫上名字。一位建築工人對我說:「牛都就黎絕種啦,再唔保護就無哂。」當然也有人說:「流浪人都未顧掂,點顧流浪牛呀﹖」但整體來說,市民的反應比我們想像中好,十個人當中有七、八個在看過我們的單張後,會願意簽名。

是的,簽名的人當中,也許有相當的部分是城市人。他們只是假日去遊玩;梅窩的流浪牛沒有出現他們的日常生活中;簽一個名以示支持,大概不算困難的決定。梅窩本土經濟振興與否,也不一定和他們有切身的關係。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同様沒有切身闗係的外國人,反應竟非常冷淡。我們刻意以中英文雙語製作單張,但幾乎八成以上的外國人拒絕我們的邀請,連看一看單張的興趣也沒有。

梅窩居民以灣仔「金紫荊」為目標;都市人在一星期繁忙的工作過後,卻希望有一個人少車疏的郊區,讓他們轉換一下環境,週一又回到中環搏殺。外國人完全沒興趣——誰是誰的「他者」﹖誰又是梅窩的主體﹖

我想像土生土長的牛在濕地中翻滾;牛背鷺在牠們的身上站著,彷彿眺望遠處的風景;那兒正大興土木,濕地也許在明天就變成石屎廣場。牠們沒想過也沒能力離開梅窩、改造梅窩、探訪梅窩;牠們本來就是梅窩的一部分——三億元,牠們分不到,也不需要當中那怕只是三塊錢。牠們需要的,是當下一片安身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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