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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嘉倫:中大墨守成規,學生無以為報

 明報 世紀 吳嘉倫  2007-05-12
 {中大} 墨守成規,(學生)無以為「報」 

 
 編按:中大學生報情色版已刊半年,突然受傳媒狙擊、追訪,乃源於一教會人士「報料」。5 月20日為反恐同日,性小眾組織會舉行大遊行, 「正反雙方」似乎要開啟戰線。而中文學生報編輯們,抱持對社會上性文化、性論述的批判思考而作的出版,令他們同時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戰線:傳媒、校方、影視處、教會?創立情色版的前中大學生報編輯吳嘉倫,在此文堅定表明學生報的立場和想法。

文╱吳嘉倫前中大學生報執行編輯

去年底中大學生報改版後加入了情色版,試行半年,日前忽被各大傳媒抨擊。觀乎報章的報道,不難發現一眾傳媒單看「情色」二字,不打算細看其中內容便已把學生報斥為「鹹報」,情色版「無異於風月版」,風格「淫賤」、「低俗」、「猥褻」云云

。學生報情色版既沒有男女裸體艷照,亦無挑動情慾的色情故事,更不會有色情架步的宣傳或「賽後報告」。上述傳媒提出的指控,社會對學生談性的印象刻板如斯,這幾年來可說是毫無進步。

情字先行

事實上,去年學生報討論改版計劃時,編輯正是因為看到主流社會對性的想像和語言的空洞和單元,才有新增情色版的構思。同學認為現今社會充斥各種色情資訊,大學和師長卻對性三緘其口,是極為不健康的狀。

香港以自由開放聞名於世,但在筆者一輩青少年的成長過程中,深深感受到香港社會關於性的討論如何狹窄、性的議題處處被壓制。雖說中小學的課程中都有「性教育」,然而在課程之中「性」只是被約化為一些有關身體╱性器官的生理和衛生知識。對於我們應該如何看待性,例如處理兩性關係應有什麼態度,可以怎樣面對不同的性傾向等等,即使是在性教育的課堂中,都是校園的禁忌。

正因青少年不能循正常渠道獲得有關性的資訊(其實成年人也是如此),能夠以開放態度自由討論,商業化的色情資訊才會有機可乘。在主流社會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有關性的描述如何單向地把女性(或是男性)的身體物化以至商品化,性或情慾的對體被矮化成只是某些能夠引起身體反應的誘惑和挑逗。

這些對性單薄而狹隘的理解竟然可以自由開放之名充斥我們香港社會,而沒有被反對或挑戰,可見社會對於性的禁忌和道德規範實在極需要反思。學生報編委相信社會應該抱持開放的態度、接受多元的性想像、對不同的情慾模式都有所尊重,才能開始對討論性的態度有所思考、探究。剛於三四月上任的新一屆編委在「傾莊」的過程中也參與了我們的討論,與我們的想法相當接近。他們在政綱上也表明學生報的情色版要「情字先行」,反對把靈性的「情」和身體的「色」截然二分, 避免把後者想像成充斥在社會之中單向度的欲望,而要把性重新放進我們的生活道德倫理之中思考。

編輯們都只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固然明白自己能力或許有所不足。但我們相信大學校園應是一個相對開放、勇於接受進步、創新思想的地方,讓學生報的情色版可以成為大學校園內一個可正面、公開地談情論性的地方。

原文照錄,自由討論

我們認為,一個開明的社會應可容納多元的想法和聲音,對既有的成規不應未經反思便默從,而要與時並進。這些顯而易見的道理卻竟在大學校園之內也不被承認。情色版的問卷提及同學有否對親人和動物有性幻想,目的其實正是要讓同學重新敲問這些看起來理所當然的禁忌、成規。

然而如今卻有譁眾取寵的報道指學生報提出這些問題是「無異於鼓吹亂倫、人獸交」。這些都是傳統對於性的禁忌,但學生報編委認為並不代表這些問題不可被提出,而學生報在其後的出版之中,亦指出了這些禁忌並非如此理所當然,而是大有需要討論、反思之處。

這一次問卷調查的回應率並不高,學生報只收到幾位同學回應。這些同學對於問卷的內容都作出了認真的回應和討論,其中一位的回應內容更長逾千字。能夠讓同學擁有開放地談情論性的空間,我們認為十分可貴,故此我們決定把回應的內容原文照錄。徵詢過該同學的意見後,我們把同學的回應全數刊登在三月號之上。

從同學回答可見,他們對父母、親人和動物其實都沒有特別的幻想。如果他們確能夠代表同學的意見,我們大概可以推論跨越血緣和物種的性愛其實只是情色作品越軌犯禁的典型,至少在同學之間並不普遍。這又怎能算得上是鼓吹?

倒行逆施的大學

無疑筆者不能苟同是次校方對待編委的態度。學生報情色版被傳媒以偏概全廣泛報道後,學生事務處馬上召見學生報的總編輯。這邊廂校方指支持學生報的出版動機,希望編委發聲明澄清誤會,那邊廂同學卻又看到校方在傳媒上指同學影響校譽,要「嚴正處理」,將召開「紀律委員會」作出調查。

當日下午,校方先後數次派人到報社拿取之前期數的學生報。筆者和編輯同學不禁狐疑,如果校方高層沒有讀過學生報,他們是如何作出「嚴正處理」的決定呢?翌日學生事務處再次召見學生報編輯,筆者聞訊陪同兩位現屆編委一起與校方對話。處長和輔導長聲言明白學生報成立情色版的立場,卻說認為我們報道的手法「某些位置出了界」,很有問題,校方要求學生報回收出版刊物云云。

但編輯們問及「出界」在何處,兩位師長卻支吾以對,直到副手遞上當日的剪報才對說起二、三月號刊登情色版問卷問題,一位說「不認為是幻想的許可範圍」,卻仍然堅持是不認同學生報報道的「手法」。另一位則指學生報「可以作問卷調查,但不應在報上刊登問題」,是「強迫同學回答問題」云云。筆者和兩位同學欲與兩位師長討論,談不到幾句他們卻道: 「我們不在這裏討論,這是紀律委員會的職責。」

大學作為知識生產、流傳之所,本應是社會的良心。同學有意在校園推動討論,本應得到支持。校方卻反其道而行之,拒絕討論,無理打壓同學聲音。如此中大,難道就可只憑什麼「兩大三語」的能力便成為一流國際學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