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日關係充滿緊張，儘管雙方的官方試圖降溫，但日中民間的反應卻十分激烈。中國有自天安門事件以來最大規模的反日示威、百萬人連署簽名反對日本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呼籲抵制日本商店與貨品等，而日本民間也開始出現對中國駐日本使館的抗議行為。在這波示威有一個頻繁出現的標語，即「反對日本軍國主義」，但東京現在的作為，是否表示日本就會走1930年代軍國主義的老路？
以歷史教科書爭議來說，目前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日本文部省審核通過一本以右派歷史學家所主導的教科書，認為內容美化日本侵略中國的史實。但日本現行的歷史教科書不只一個版本，實際上約有7個不同版本，只有其中一本引起爭議。而這一本引起爭議的歷史教科書，在日本中學的接受度不超過1%。
至於有人認為文部省通過該教科書，表示文部省同意該歷史教科書的史觀，因此是日本政府在積極鼓勵類似史觀。但日本文部省審核教科書的項目，主要在於歷史事實陳述的真偽，而不是對歷史解釋進行臧否。將文部省通過一本對歷史解釋有爭議的教科書，認為是表示日本政府企圖修改歷史，回歸軍國主義的老路，這樣的指控可能與現狀有相當距離。
有人認為日本政府要員參拜「靖國神社」的舉措，是表示日本對其二次世界大戰的侵略歷史毫無悔過之意。但問題是「靖國神社」奉祀的戰歿軍人何止百萬，其時間還上溯到明治維新時期，包括日本擁幕與倒幕派，以及維新後「西南戰爭」的戰勝與戰敗雙方的軍人與武士等，甚至還包括歷次戰爭敵對國家的軍人。
在某種程度，幾乎日本家家戶戶多少都與「靖國神社」有關，每年參拜「靖國神社」的日本平民百姓數目也非常多。「靖國神社」之於日本，在某種程度類似阿靈頓國家公墓之於美國。
靖國神社 似阿靈頓國家公墓
雖然「靖國神社」有包括十多位甲級戰犯，但我們還是不能以此即認為參拜「靖國神社」就是走向軍國主義，也不能以十多位有爭議性的人物一竿子打翻其他近兩百多萬奉祀的軍人。可能更重要的問題，不是要不要參不參拜「靖國神社」，而是在參拜「靖國神社」時，到底日本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可以被認定是在鼓勵軍國主義吧。
毋庸置疑，日本社會近幾年是出現「向右走」的現象，現在的民調發現，贊成修改憲法的比例在一般民眾中超過六成，但日本右傾與軍國主義是兩回事，更不能認為是日本社會意圖抹消其二戰的歷史錯誤。向右走的社會情緒所表現的，是日本戰後世代對於日本充滿自信，以及尋求獨立自主的深刻期望。此外，右派歷史教科書在市場上接受度不到1%，同時，對許多日本人而言，參拜「靖國神社」是追思其祖先的重要方式，不是表示對日本在二戰侵略行為的同意。
事實上，對一個外交與國防政策長期被美國支配，而和平主義路線於冷戰結束後又屢被批評，此時日本社會的右轉幾乎是必然會出現的現象，但如將「向右走」，過渡解讀成「軍國主義」，可能會使右翼的說詞振振有詞，進而會在相激相蕩的情形下，反而造成軍國主義的真正崛起。
如果理性看待日本的作為，日本這個國家是充滿了瑕疵，但應該還不算是個軍國主義的國家。
賴怡忠 台灣智庫國際事務部主任
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