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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下的性愛

鏡頭下的性愛

床照事件發展至今,已經從「能否捉拿源頭」、「傳閱犯不犯法」、「應不應該看」等問題,躍入一個更受爭議的領域:性道德。近日,宗教人仕、老師和家長都憂心忡忡,生怕青少年人閱後模仿,甚至失控,從而引發一場性道德危機。就在這種恐慌底下,青春偶像們被一些人批評為「任性」、沒有潔身自愛,床照內記載、食色性也的情慾生活—鏡頭下的性愛—都被貼上了危險、禁止及警告等負面標簽。一時之間,保守的性觀念傾巢而出。

事實上,就著這次事件引發的性道德論爭是相當混亂,猶如泥漿摔角。一般的說法是,我們要從事件汲取教訓,好好「灌輸」正確的性價值觀念。但什麽才是教訓呢?要好好保存隱私、防止外洩?還是乾脆連類似的情慾行為也不該有?到底它純粹是一個隱私問題,抑或是性議題?但無論是那一方面,人們也無法推論相中人的行為是錯誤的。

若從保護隱私的角度出發,今次事件則可以比喻為個人遺失了日記。寫日記的人都知道,日記常常記載了一個人最深處、私密的的自我部份,甚至日記主人公身邊人事的祕密,很多內容同樣是不可示人。但我們不會說,因為日記有外洩的可能,所以寫日記是不對的。我們最多只能勸告:日記薄被公開了會很麻煩,落筆前請小心!另一方面,若從情慾的方面來看,兩人若是在你情我願、知情的條件下,將「性」放在鏡頭前又有什麽罪過呢?!

常言道:「不要哭,不要笑,但要理解!」這種態度在人類性事的學習上猶其需要。以今次事件為例,床照所表達的情慾模式,在一片道德聲討聲下,願意探討的人不多。先旨聲明,我不是在助長窺秘獵奇,但床照已通過大眾傳媒成為人們的文化經驗、情慾資訊的一部份,討論還是有意義的。

就像上文使用的日記比喻,這些床照很可能是人們情慾自傳的一部份,只是前者大多以文字記載,而後者則以圖象為媒介。就像寫日記的人希望記下自己生活歷程的動力一樣,床照也希望記載自己的情慾歷程。也許,這種記錄最大逆不道的地方是,它不再視情慾為汚穢、羞恥和低等動物之事,反倒是珍而重之、仔細記錄及好好疏理。一如寫日記的人自我感特別強,
會替自己做性事記錄們的人都應該十分重視性方面的自我。其實,隨著現代人性知識日趨開放、多元,華人社會也開始有人為自己撰寫性史的嘗試,例如中國性教育家張競生於1926年出版的<性史>,裡頭以匿名方式記載了當時平凡中國青年的情慾經歷,是很好的性教育材料。

不過,在記錄之外,攝錄機可能發揮著更大的情慾功能,那就是「鏡頭下的性愛」。就是說,鏡頭成為了性愛的一部份,性愛是在自己安排的攝錄機前進行,從而幻想在自己和情人的眼睛之外,有一雙以鏡頭來體現的目光在背後注視著,自己和情人因而成為了被注視的客體:從「看」變化成「被看」。這正是那種「鏡頭下的性愛」的情慾邏輯。斯洛文尼亞精神分析學者齊澤克(Zizek)在討論性的注視時說道:「你也許會說有一種羞恥之心存在,但你在進行性行為時,你總是會有一種恐懼或幻想,這在他人眼裡是什麽樣子。甚至在我們進行最親密的舉動時,我們也總是為一種潛在的虛擬注視而行動。所以那種認為有其他人一直在注視著我的想法已經進入性行為的本質之中。」因此,床上的攝錄機正好是將「注視」具體化的一道空間佈置,而在「鏡頭」前,人可能會變化成另一種主體,做出很多若沒鏡頭則不會做的舉動。

在精神分析裡,「注視」(gaze)是一個很重要的分析概念,它指出自我的大部份言行都被置放在他人的視角領域之中。例如同一個人在辦公室是一個拘緊模樣,而在外地旅遊又是另一個完全有別的樣子,因為員工和旅客置身於兩種相當不同的「注視」底下。「鏡頭下性愛」的原理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