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乒乓」裡的月本,
在「鳥冬廚神」裡香助的父親,
也僅是笑過一次。
香助就是從小沒有看過父親笑過,
而立志要做一個讓全世界發笑的楝篤笑藝人,
第一個站就是世界大都會的紐約。
臨行前向老父叫:「這裡只有烏冬,沒有夢想。」
對朋友誇下海口:「不成名就不回來!!」,
以至在走頭無路欠債纍纍逃回老家的時候,
就成了這個「口講快過互聯網」小鎮上的大笑話。
不過,
當香助和「進便利店買東西也找不回出口」的恭子邂逅時,
恭子心內有點異樣:「他,有種神奇的力量,很快進入你心。」。
這就對了!!
這就是英雄的特質之一!!
無論他在世上以何種身份出現,
是貧是富,
是神是魔,
是美是醜,
他都有一種屬於英雄的特質!!
他所到之處,
就有奇蹟出現!!
不是五餅二魚海面行走的奇蹪,
而是在一切常人認為有局限的地方,
在他眼中就被視為無限!!
在每個英雄的尋聖杯的冒險故事中,
都有落難的時刻,
都有四方異士被心中感召前來相助。
香助也毫不例外,
在日本最小的讚歧縣,
他的家鄉開始,
由他加入了那本讀者少得可憐的「讚歧通訊」雜誌開始,
奇蹟就註定發生了!!!
他的曼陀羅的各方眷屬及天龍八部,
也各自歸位!!
恭子菩薩、
鈴木菩薩、
大谷菩薩、
三島菩薩、
青木菩薩,
還有他的姐姐姐夫鄉親父老,
他那被形容為「老闆相貌像鼓油醃出來」的父親,
都各安其位,
有紅面有白面,
有慈眉善目有忿怒本尊,
都守住了各自的崗位,
只有香助自己,
才對自己的座位視而不見,
拚命向外找尋!!
展開了英雄的宿命把戲,
應以何身得度,
即現何身而為說法!!
他現在的身份是「讚歧通訊」雜誌的九流推銷員,
就在這僅有100萬人口,
卻有900烏冬店的小縣上創造奇蹟!!
不過,
也許我們太粗心大意,
其賓,
奇蹟從來都不是被創造的,
它早已在這裡!!
東京1250萬人口,
僅得500間麥當勞!!
而讚歧100萬人口就有900間烏冬店!!
這本身就是個奇蹟!!
奇蹟從來就在那裡!!
所以我們才可以滿心歡喜地自吹自擂,
告訴世界我們創造了奇蹟!!!
萬有引力相對論量子力學!!
那一個不是奇蹟?
因為!!
因為!!
奇蹟一早就在那裡!!!!
香助的父親數十年如一日,
凌晨就起床到廚房裡準備一切,
開始他的法相莊嚴,
這個生產鳥冬的廚房,
就是他的壇城!!
他屢次喝止香助:「不是烏冬的事,在廚房以外談!!」。
進壇!!
只可執行儀軌供養!!
搓麵粉放水放鹽攪拌腳踏分麵糰恆溫腳踏疊起腳踏棒壓切麵!!!
在陽光普照或陰晴不定的日子裡,
都將烏冬送到小鎮上的學校和醫院,
這就是「松井製麵廠」的曼陀羅風光!!
它,
一早就在那裡!!!
即使香助在為了增加雜誌銷路,
成立了「麵精團」,
在縣內逐一採訪每家在田園深處橫街窄巷的烏冬老店,
卻故意忽略老爸的一間。
香助不明白!!
即使這樣,
也從不影響「松井製麵廠」存在的事實!!!
奇蹟不是被創造出來的!!
它一開始就在那裡!!
就像他訪問的每一家老店,
柴燒冷熱食冷冷食熱熱食熱冷食大碗中碗小碗過冷河加醬油加湯加在舖後田裡自助摘的大蔥用手吃或自備碗筷全自助加醋吃加比臉還長的墨魚鬚紅炸白炸木盤鳥冬鍋煮單雙蛋雙麵最佳比例學說即磨蘿蔔!!!!!
每一個本尊都有每一個本尊的特色!!!
每一間店的存在本就是奇蹟!!!
沒有開始!!!
沒有甚麼第一因!!!!
世間相常住!!!!
它一直就在那裡!!!
即使在每間店舖未出現時,
它,
就一直臨在!!!!
不過,
香助也沒有立過甚麼心要創造奇蹟,
他沒有,
他只是想搞搞綽頭,
令雜誌起死回生,
好使賺夠錢填回父親為他清還的債,
那對他來說是個奇恥大辱,
老父淡淡說:「子債父還,天公地道。」
老父愈是這樣說,
他就愈無地自容,
他本要告訴父親他一生勞碌沒有出息,
連母親也給弄壞了身子,
他鎖定父親這「罪行」成為他倆之間對峙的合理解釋,
他將憎恨自己無能的忿怒轉架在老父身上!!
但姐姐卻對他說:
「媽不因爸而死,
雖然爸沒注意到媽過份操勞,
但媽是甘心情願的。
嫁給一個獨沽一味的人,
他越投入打烏冬,
就越沒本事做其他,
雖然爸爸只懂打鳥冬,
但,
他替你還了那麼多錢,
一碗麵才65yen,
要打多少個?」,
恭子事後那樣形容香助:
「很惱自己,
以至連”多謝”也沒勇氣依心直說。」
是的,
除了母親節父親節的掩護下我們才借意說句我愛您之外,
為甚麼在尋常日子中不說呢?!!
因為,
我們一直惱自己!!
我們要做些大事証實自己不是父母眼中這樣的不濟!!
其實,
我們在父母親的心中從不是用濟與不濟來衡量的!!
父母心中,
我們僅是他的兒子女兒,
僅此而已,
其他甚麼也不重要!!!!
覺得自己不濟的,
是我們自己!!!
我們要掀起全城熱潮!!
要成為城中熱話!!
要光宗耀祖!!!
正如恭子第一次看見香助的感覺:「他,有種神奇的力量,很快進入你心。」。
是的,
愈無明,
就愈有力量,
英雄從來都是無明的!!
很快,
讚歧通訊內的「鳥冬巡禮」就掀起了全縣的熱潮全市的熱潮全日本的熱潮!!!
人群從老遠的東京及四方八面乘飛機而來。
每間老店都擠滿長龍。
整個世界都在講鳥冬說鳥冬!!
只有「松井製麵廠」幸免於難,
松井老先生還是每天一心不亂,
每天進壇繼續他每一項儀軌。
熱潮根本就是一場蝗禍,
所到之處,
無一幸免!!!
吃光一處之後,
就聯群結隊朝其他的目標進發!!!
讚歧縣被「蝗禍」蹂躪了一個夏天,
就在一個盛大的鳥冬節中接近了尾聲,
香助、恭子、庄介三個好友坐在烏冬節曲中人散的表演台前,
才可以真真正正靜下來,
訴說一下大家心裡的夢想。
當庄介帶著滿足的笑意:
「我的夢想?
我看見自己的將來-----農夫。
我是農夫的兒子,
還是長子,
不可放棄祖傳的農地,
早晚要辭工回家當農夫,
只是在未當農夫前,
依興趣先做一下自己喜歡的廣告人,
我不能離開這小鎮,
所以才搞些過癮事,
這,
就是我的夢想!!
今年夏天真過癮,
香助一回來,
就像過節般好玩,
但節日總會完結,
熱潮終結時,
我的時限就到了,
老爸老媽都老了,
要讓他們退休呀!!」
香助聽著聽著,
心內不期然想起了他最討厭的父親…….。
他凌晨回到家裡,
想起這時份老父一定已在廚房開工了,
他掂著腳走近廚房外:
「老爸,
我不會進來,
請聽我說。
我儲夠你代我還的錢了,
如果就這樣把錢擲在桌上,
然後再出發去紐約,
就最型爆啦!!
可是,
我,
其實很喜歡烏冬。
雖然以前見到就想嘔,
但現在卻很喜歡,
如果你願意,
我想繼承此店,
我這人很單純,
一幹就會幹下去,
所以,
請教我吧!!!」
這番衷心的說詞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唯一的回應就是老爸猝死在自己廚房裡的事實。
姐姐打算尾七之後就將店關了並將店中所有的器具賣掉,
不過,
英雄不是這麼想!!
他又要令他周圍的人再忙得團團轉了!!
當香助看見在門外貼暫時休業的招貼上,
寫滿了附近學校孩子的留言時,
他發誓一定要在尾七的期限來臨前做出有老爸味道的鳥冬!!
「很想吃你的烏冬。」
「松井老爹快康復。」
「松井烏冬好好吃。」
「非松井鳥冬不吃。」
他忽然想起小時和父親送課後回家,
父親推著單車,
他拉住單車尾,
兩父子走在金黃色的落日之中,
「爸,我長大了,要當烏冬大俠,消滅壞人。」
「是嗎?好了不起啊!!」,
兩父子就這樣開開心心走過長長的河畔……….
香助一早起來搓麵粉。
姐姐看到了:「事到如今,你別搞了。」,
香助沒有停:「有些孩子等著吃。」,
然後,
英雄四周的人就各就各位了,
有一直以來偷看外父打麵詳細記在筆記本上的姐夫。
有麵精團出版以來整個縣的烏冬筆記。
有受過老爸關照的麵店老闆教路。
有全無私心的各麵店的公開秘方。
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尾七前,
一眾人等擠得松井小店滿滿,
香助請一直跟隨老爸管店的姐姐上座,
一碗熱騰騰的鳥冬端上來。
姐姐吃了一口,
再一口,
再一口,
連湯也吃光了,
仍不發一言。
大家都伸長了頸屏住了呼吸,
整間店靜得出奇,
姐姐深吸一口氣:
「這....就是老爸的味道。」
整間店驟時歡聲雷動!!!!
英雄之旅完成了!!!!
英雄是從不自覺的!!
因為還要繼續上路,
上路之前,
英雄盛了一碗親手煮的烏冬,
擺放在老父的靈前,
然後就默默躺在地上睡了過去,
夢中的老父還雖然還沒有笑容,
但是好像溫和了很多,
他從園中推開紙門進來,
一股兒坐在兒子旁邊,
在夢中,
香助覺得對老父說話易開口得多了:
「老爸,你起初為甚麼要開鳥冬店?
「沒啥,因為剛好有麵粉。」
「就像見山就爬山?」
老父看了他一眼:
「其實,
是因為沒有其他才能,
我不懂交際,又不懂接待客人,
只好如此。
那你又為啥要想當楝篤笑?」
「因為是你的樣子。」
「甚麼?」
「我從未見你笑過,
整天黑起臉,
所以就好想引人發笑。」
「嘿,
樣子是天生的,
你口氣雖大,
在紐約就連鬼佬也不笑啊!」,
「你怎知道?」
「引人發笑其實很易。」
「你沒有資格教我這個。」
「只要給他們吃碗鳥冬,即笑!!」,
「什麼?」
「吃了好東西,你也會笑。」
是了!!!
「乒乓」的風間和月本,
也是因為從心裡喜歡,
就笑了。
最後,
老爸說:
「香助,
別說要留下來,
這裡沒有夢想,只有鳥冬。
保重了。」
翌日,
香助和恭子送麵到小學,
老師將麵煮好分到每一位孩子手上,
看著孩子開開心心吃著自己親手煮的麵,
香助忽然明白了老父的心情。
驟然他又看見父親了,
他就在課室的對窗外看著孩子們,
露出了香助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
原來,
原來要令世界笑真不是太難啊!!
在店子重業的一天早上
香助決定重新出發往紐約,
恭子和庄介都沒有來送行,
因為,
他們都確信,
他們將會在某個時刻,
某個地方會再次相遇,
只要你還對英雄有信心,
相遇從來都不需預約!!!
再參見英雄寫後記
早兩個月,
寫「烏冬廚神」兩篇,
沒有了尾,
今次趁假期重新出發,
終于對大家有個交待。
伸延毒物: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293586&group_id=151
http://www.inmediahk.net/public/article?item_id=295427&group_id=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