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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子強﹕政客或領袖 端在一念之間

文:蔡子強

西點軍校學生每天都要大聲朗讀的「學生祈禱文」(Cadet Prayer),當中有如此一段﹕「教我們選擇困難但正確,而非簡單但錯誤的道路走。」

但願每天都會祈禱的曾蔭權,也會念這一段禱文。

最近流傳一個說法,就是曾蔭權將會在特首選舉中「踩盡油門」,爭取超過700張提名票,務求在截止提名那一刻,便「KO」(淘汰)所有對手,以彰顯自己是強勢特首云云。

這種說法其中一個註腳,就是一旦放對手李永達一條生路,讓他拿足100個提名成為正式候選人,萬一民主派在稍後選舉的第二階段「玩」,用各種方法證明李永達身體出了問題,令選舉必須擱置,那就會因為選委會任期屆滿必須解散,令香港出現憲法真空和危機。

這種陰謀分析,政治智慧之高,真令人嘻哈絕倒。單憑常識便可以判斷,如果李永達真的「故意」如此做,這肯定是政治自殺,不單會惹來輿論口誅筆伐,更會弄致天怒人怨,當民主黨以後再派人參與直選,肯定會碰上災難性效果。試問有什麼人,會純粹為了「攪局」,來個損人不利己,葬送自己政治前途﹖

700個提名=強勢領導﹖

如果曾蔭權偏執地要拿足700個提名,大家的印象不是你「強勢」,反而只會說你「霸道」,只會勾起大家對董建華02年連任時那一幕鬧劇的回憶。

相反,如果曾蔭權只拿百多二百個提名便收手,大家也不會說你「弱勢」,反而只會說你凡事留有餘地,有一顆高尚與及謙遜的心靈。若然之後再能堂堂正正,漂漂亮亮,在論壇中技術性擊倒李永達,在往後幾年,你才能抬起頭來,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強勢特首。

現時另一個說法,就是曾蔭權會因為對手拿不足100個提名,而拒絕同台辯論,只會自顧自的唱「獨腳戲」,以免抬高對手,又或者被人「扯自己的裙,來蓋他們的腳」。

當然,曾蔭權也可以板起「官老爺」的臉孔,振振有詞的說,誰叫李永達拿不足100個提名,所以拒絕與他同台出席選舉論壇,原也是理所當然,總不成「阿茂阿壽」、「阿豬阿狗」,叫自己應戰,自己都要奉陪到底。

但問題是,即使李永達拿不足100個提名,他也不是「阿茂阿壽」,他代表的民主派,在直選拿到六成選票,一天你不能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把他擊倒,你在那六成人心目中,認受性也打了個折扣。

如果曾蔭權與李永達同台辯論,把後者的政綱、理念,漂亮地技術性擊倒,在論壇後的民意調查大幅度領先,大家就會對你心服口服,就能為你換來一兩年的長治久安。

困難但正確Vs簡單但錯誤

反之,如果你面對反對派,面對直選中六成的民意,採取「鴕鳥對策」視而不見,採取封殺、排擠和邊緣化的手段,例如插手社工界拆散聯票,又或找人在民主派內釜底抽薪大搞分化,無論這是你親自出手,授意親信出手,又或樂觀其成其他人(例如中聯辦)出手,這都不是大家所期望,一個真正能夠領導香港重新上路的領袖之風範。

一個真正的領袖,從來不是靠人前踞後恭,左呼右擁,可以吹捧出來﹔相反,是要靠歷練,靠實戰,來贏得群眾的信任。

短線來說,700個提名,以及閃閃縮縮迂迴避戰,確是可以令選戰變得舒服自在,亦可以令選情減少變數,但長線來說,卻難以為你當選特首後的長治久安,鋪下堅實的基礎。究竟曾蔭權會目光如豆,只顧眼前選戰「乾手淨腳」,還是高瞻遠矚,放眼往後施政,投機的「政客」抑或是堅毅的「領袖」,端在於他一念之間。

一個真正的領袖,必須經歷過洗禮,捨難行易,只會令你從此局限於政客的水平。

曾蔭權在辭職當日,曾經慷慨激昂的說過﹕「我無所畏懼,因為我了無私心。」到頭來,你不會暴露出,你只不過是董建華那一個水平吧﹗

引述邱吉爾 進入政治角色

昨天曾蔭權發表了他的參選演說,整篇演說的一個主題,就是描繪出一個「獅子山下」式的故事,說自己過去幾十年和很多港人一樣,如何從社會的底層,一個賣藥的推銷員,遭受過嘲弄和懷疑,但最終因為香港公平開放的環境(當然為了政治正確,要加入祖國及一國兩制那一套),因緣際會,攀升到今天的位置。他明顯要擺脫董建華與港人格格不入的困境,訴諸一代人的共同經驗,來取得大家感情上的認同。他甚至再三為此冠以「香港夢」這個浪漫的名稱。

他在今次演說中,更罕有地引用外國名人名句,以明心。他說﹕「給我工具,讓我完成任務。」

其實這是引用前英國首相邱吉爾1941年2月9日一次電台廣播中說的一段說話﹕

「Here is the answer which I will give to President Roosevelt...Give us the tools, and we will finish the job.」

1940年納粹橫掃歐洲,法國、波蘭、比利時、荷蘭、挪威、南斯拉夫等多國相繼陷落,只餘英國孤軍抗戰,當時邱吉爾懇求最初因孤立主義而嚴守中立的美國參戰,美國對此猶豫,邱吉爾再退而求其次,要求美國軍援英國。

當然,或許有人會認為引用前殖民地宗主國政治領袖的說話來明志,無疑有點政治不正確,但我卻認為這是展現新一代領袖,世界視野、歷史修養的一個方法。西方政治領袖對此習以為常。

以往往「木木獨獨」的曾蔭權,明顯開始嘗試學習政治技巧,進入一個政治角色,君不見發布會中他一直刻意保持微笑和寬容的臉色,試問過往大家有幾多機會看到﹖問題是,他又能否踏出上述筆者認為最重要的一步﹖

《明報》

2005-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