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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於父親節前

昨天因為要到中環開會, 所以晚上順道回家吃飯。

父親是老左派, 在文匯報工作了半輩子, 滿口土共的宣傳論調, 但當年程翔叔在報館裡深得上下層的尊重, 所以我充滿期望地問父親這回左派如何看待程翔被捕一事, 我期望著父親會因為友人被捕而反省他的觀點, 但始終教人失望。

「程翔根本是民運(搞事)份子, 當年在文匯報就是他們在起革命!」語氣諷刺。

母親的臉頓然變黑, 她也在文匯報工作了廿年, 是最底層的工作, 而她對程翔叔一直非常尊重, 因為當年程翔叔對於報館的底層特別關心, 儘管因為語言差異, 他無法跟我母親溝通, 但每次碰面都會問好聊天, 我對他的印象也是從母親的敍述中建立。

程翔被捕, 母親哭了兩天。六四前後, 我從北京致電回家, 母親打破常規, 沒有問我生活上的小節, 拿起電話, 第一句說話就是程翔被捕了。

「當年根本就是上面的人做錯, 程翔沒有錯!」母親狠狠地盯著父親斥責, 父親不敢反駁。

類似的場景在我家是便飯, 家人與父親的政治立場永遠對立, 母親是地主階層,父親是華僑貧農, 孩子與母親連成統一陣線; 但在感性的層面, 大概我和父親的聯繫最深, 父親親眼目睹我的成長, 而哥哥和姐姐孩童時期並不在香港。

在北京讀書的兩年, 與制度的關係又是一個Oedipus complex的情節。

1974年到香港後, 為了遷就姐姐和哥哥的上課時間表, 我在左派幼稚園(新僑)讀了五年的書 (相等於博士所要花的時間!) 學了一大堆革命歌曲。新僑結業, 父親本來要把我和哥哥送到其他左派私立小學, 但我母親在父親的反對下, 私下把我們送到免費的教會小學, 剛上課的一周, 我每一天都稍稍地哭, 因為公立小學的老師與左派學校的完全兩樣, 對學生毫不關心, 之後與香港教育和老師的關係只是getting pass而已。

1989年自己還在中學, 姐姐借了我的私房錢, 瞞著父母, 跑到北京去支援學運; 自己上大學後, 自自然然的上了學生組織, 一直與制度權力對著幹。

三年前, 拿著奬學金回到北京讀書, 感情上覺得親近, 但制度管理上又是一場的對立。每次接近矛盾點, 對方就轉移話題; 指導老師有一次問我在北京學到些什麼? 我說自己在做田野, 把他氣得半死, 之後大家以各不相干的態度做事, 偶爾搞一些讓大家看不順眼的動作。在論文的致謝詞裡, 我由衷地感謝老師們給予我高度的自由。

在父親節前, 我亦由衷地感謝政治立場頑劣的父親給予我的高度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