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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8政府拉倒又如何

張炳良退出民主黨後,更為暢所欲言。這篇文章針對的問題,是在公投問題討論當中揭示出來的一種可慮現象,亦即是泛民主派內部的互信,以及泛民主派是否能容異見的問題。相關問題,在In-Media的論壇,讀者也有激烈爭論 (見<公投真是照妖鏡?>)

事實上,立法會選舉之後,香港民主運動呈現嚴重的失焦狀態。民主黨的內部問題,泛民主派的欠缺一致步調,對七一沒有深化反思,更對未來民主運動走向缺乏論述和思維的相互剌激和辯論........這種情況下,無論你是否贊成張炳良的路線,這篇文章也可作為整理想法的出發點。

  學者陳健民上周六在《明報》文章中,引述哲學家羅素所言「當政權充滿自信時,就不會到處尋找叛國者」,道出了中央政府處理香港政制發展問題上對港人缺乏根本信心,故對民主派的舉措動輒標籤、疑神疑鬼。

  不過,反諷的是羅素的格言同樣適用於一些泛民主派政治人物。若是對民主發展有信心,確認為不可逆轉之勢,又怎會把一切押在○七╱○八雙普選議題之上,好像一旦爭取不到,民主事業便全盤失敗似的。

  泛民主派議員們若是對自己的陣營充滿自信,相信各人皆因民主理想而聚合,便不會隨便因被視為溫和派的大律師們得以上京而生怕他們被中央政府統戰過去,又或因最近三名功能組別議員郭家麒、譚香文及李國麟對「公投」之議有所保留而懷疑他們已背叛革命、受了中聯辦的茶禮。看到個別泛民主派大佬對三位派內「異見」人士的狠批討伐,真的感到十分遺憾,難道對公投舉措有保留就是放棄雙普選理想,如此上綱上線的思維邏輯跟內地文革時打倒現行反革命、「敵人就在(中央)黨內」,有何分別!難道泛民主派的「泛」政治光譜竟容不下一些對鬥爭策略及公投問題認知不同的聲音?是否早就怕有盟友變向而欲以公投去綁普選?

  要為○七、○八政制改革找到出路,除了一大片的道理陳義外(這些道理其實從八十年代以來不知重複了多少次,去年「七一」後也已多番辯論),關鍵所在還是一個政治的問題。姑勿論港人主流如何對雙普選追求殷切,甚至現在連一些以前對雙普選有保留的建制及商界團體也可接受二○一二年普選了,可是中央的態度仍是捂著,表面上不置可否,暗裏是欲把普選議題打下,這樣確難怪泛民主派要不斷造勢、以勢施壓了。

兩個否決權的對壘

  ○七╱○八的政治可歸結為兩個否決權的對壘。中央對實行雙普選有否決權,且透過今年的「四.二」六決議提早行使了,以期把雙普選去議題化;但議會內二十五名泛民主派議員也擁有對任何不合乎雙普選的○七、○八選舉方案的否決權,因為按照《基本法》附件一及二,任何選舉方法的修改,須得立法會三分之二多數支持才可啟動。若泛民主派二十五票牢不可破,並對○七、○八採取「一是雙普選,一是什麼也不要」的「企硬」立場,則結果可以預見—就是一個兩大皆空之局。這樣香港失去了○七、○八政改的大好機會,甚至因為政治高度極化而失去建立本土各社會政治力量之間某種政改共識和普選時間表的契機。香港社會在政治上不會因此而進一步凝聚;反而是加速兩極化甚或分裂的可能性,這樣對○七、○八年過後下一改革契機之營造,並沒有幫助。

  泛民主派的政治談判籌碼於抓緊議會內二十五票,而不在於官方公投(政府已表明不搞)或民間公投(其運動衝擊力比不上五十萬人上街,何況泛民主派不是已取得六成以上投票選民之認同嗎?)這二十五票既可用作行使否決權,也可用作於創制,但要求泛民主派最終願意不以雙普選為唯一底線,去與政府及其他黨派談出一套雖不達致普選,但起碼是比較靠近普選目標的「過渡」方案—例如,○七年選舉行政長官的選舉委員會擴大,至少有半數委員透過分區普選產生。這是以量變促成質變的策略,能否落實,既視乎泛民主派內部對理想與現實的評估,也視乎中央及特區政府的讓步空間有多大,假如後者只求換湯不換藥,變相搞原地踏步,對現行政制只作微調,則當然泛民主派議員也就不應讓步而令政府方案獲取認受性。若此,廣大港人也會認同泛民主派的「企硬」立場。

紮根民主替代體制

  兩大皆空、還原現狀的結果,對政制民主化當然不利,也對特區政府不利,董政府固然公信力盡失,但一位在撕裂的政治氣氛下按現行選委會模式產生的第三屆特首,屆時也不會有強認受性,再加上政制之壓抑令○八年立法會選舉時民情政治上傾斜於泛民主派(到時功能組別會起較大變化),這樣,名義上居行政主導的特首,其管治能力只會陷入持續空洞化的情況。

  中央政府若要操縱特區政治,當然不會介意現存選舉方法不變,它甚至願意接受一個政治上無法凝聚的特區體制,總之確保行政權牢牢抓緊於中央挑選的特首及中央主導的特區政府手上便算,反正在《基本法》的重重掣肘下,立法會也難以真正癱瘓體制,頂多是走向激進化及淪為反對派表態的政治舞台。連「長毛」也已進入立法會,北京感到最不安的也已發生了,且至今未鬧出什麼亂子。

  當一個特區二元政治按「行政、立法分裂」,中央主導行政而本土民意主導議會的模式逐步制度化下來而為各方適應,縱使充滿內在矛盾緊張,但仍維持一定的操作能力的時候,政府拉倒的代價便變成中央基於對香港缺乏自信而願意付出的了。在香港這邊,進一步的民主替代體制將會紮根,並主宰以至扭曲人們的政治行為,議會及局部的普選皆成為港人挑戰中央及制衡中央權力的政治平台。

張炳良  新思維網絡

信報財經新聞 2004-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