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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線的抗議世貿回憶錄

陳景輝按:這篇是世貿期間一位我很尊敬的朋友的紀錄,他走上了示威的最前線,教我明白朋友引的那一句「you can pretend to be care, but you cannot pretend to be there」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位朋友的投入再再突出了自己的這種缺席。猶其當我看見:世貿期間進進出出烏溪沙和觀塘法院了解協助的bobo;不畏飢寒一起絕食一起叩頭的各路朋友;民間記者為著採訪和遊行奔波了一個白天之後,深夜仍勤寫報導。

還有,如果你介意頭三份一的抽象,就繞過吧,後三分二是好好的紀錄呢。

2005抗議世貿回憶錄

在回憶之前的之前‧‧‧

有幸認識一位陳性同工。1211,經他介紹下,認識了inmedia,認識了4位民間記者。從幾位2字開頭的朋友身上,隱隱散發著一股衝勁,傾刻感到自己在他們那些年間,還在渾噩!故更感應把握當下。

1211,由這天起,擴闊了世界觀、擴闊了思考空間。

亦由這天起,隨著「抗議世貿官商勾結」大遊行,展開了抗議世貿的序幕。

序幕之後,利益以外‧‧‧

121212131214令人煩厭的不是工作,而是一幕又一幕韓國農民衝擊香港警察的報導。報導見證了香港政府具前瞻性的眼光,韓國農民真的是“暴力份子”?!

心裏卻帶點不悄。

是韓國農民嗎?不是!

是香港政府嗎?是世貿會議?我想,是現今社會之價值取向!

新自由主義、自由市場,帶給我們這群非農民的消費者,是有著何等的好處,農民?你醒醒吧!你們放棄自己族群的利益吧!

但,他們是這麼單為自己的利益?

我想我們這群消費者,更應醒醒!

在利益以外,我們是否更應想想米與農民的關係!想想我們與農民的關係!我們與大地的關係!

所以,在不悄的包廂內,隱含著對韓國農民的敬佩之情。在只有一頂帽、一條反世貿的面巾,還有,帶著一副血肉之驅,就這樣子衝向警察。又或,在這寒冷的天氣,跳進海中,為的,就是要令世貿驚醒,令我們好好反思!

然而,你會選擇用比寒冷的天氣更“冷”的語句批評他們影響了你的生意?甚至比冷酷的新自由主義社會更“酷”的措詞指責他們暴力?還是選擇簡單的一句說聲多謝,多謝他們帶給了我們一次認清世貿的機會,一次個人反思的機會!?

1214的晚上,帶著對韓國農民的敬佩之情,走進了烏溪沙青年營,認識了好幾位韓國農民,和好幾位韓國學生。終於,一股莫名的情感,與一位韓國學生韓國朋友、及陳姓同工談世貿、談社會、談生活至零晨深夜。好一位悲天憫人的韓國朋友。一位23歲的大學生,大可讀好他的商科,就算不能升官,也許可以擁有穩定的生活,何解要陪同自己國家的農民,千里來到香港反世貿?何不去找份兼職,買份好些的聖誕禮物給女朋友?

打從這天起,便要跟這位韓國學生成為朋友,甚或好朋友‧‧‧我想

朋友之後‧‧‧

1215,取了一天假,厚著面皮跟這位韓國朋友說,要一同參與他們韓國的抗議世貿行動。多得他的同意,可以跟韓國人走在一起,感覺有點光榮,有點自豪。

1215,示威出發前被分發了一對紅色手套,其他韓國人更膝繫繃帶,還以為當日 “反貿”行動將會升級,故有著一副“去迪士尼做足準備”的心態。而想起韓國農民跳海的情景,心裏一股“You Jump, I Jump”的激盪!

然而,其後,當發覺韓國朋友們以3步一叩的方式進行當日的示威,雖然心裏的衝勁頓成炮影,但內心的激盪尚在!這更加深了對來自遠方朋友一股無形的欣賞!畢竟,在參加香港眾多的社運遊行中,這最觸動人心的一幕。

加上,在當晚的聚會中,因沒有穿足夠的衣服,心中正咒罵香港政府將示威區安排於海旁邊,及那位遲遲未來救緩的陳姓同工時,被身邊的韓國工人察覺,他義不容辭地除去身上的風褸給我穿上。當時真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實在疲累及寒冷,最後接受了,當時內心只是在內疚、感激!

戰友之前‧‧‧

1217,決定了與韓國朋友並堅作戰,這是一場反全球化戰役。這日,我跟隨他及他的一位朋友,走到戰役的最前方。

還記得浩浩蕩蕩步至Sogo附近時,突然收到訊息,大家往前跑,然後見到最少3名韓國農民已受傷躺地。他們的眼及面部,除中了胡椒噴霧外,頭或手亦有受傷。再向前看,人頭湧湧。

此時,約有十多位沒有武裝防備的警察來到支援,此刻,卻已有多位示威者一踴而上,憤怒的示威者目睹自己同胞一一受傷,似要上前將警察撕成碎片。有生以來,從來未見過威武的警察,雙眼會出現驚懼的神色!一瞬間,十多位沒有武裝防備的警察已被示威者圍堵。然而,人群中,有多位理性的韓國示威者出手保護著這一群警察,過街老鼠般的警察便乘這時候溜走了。這正好證明示威者並不是衝著警察而來,而是衝著世貿!衝著世貿的奸官奸商而來!

起初,我們主要協助護理一些受傷的示威者,當中主要是韓國人,其後陸陸續續有其他的示威人士參與救援工作,當中包括香港人,他們主要供應水給中了胡椒噴霧的韓國人沖眼。

看見一個接一個的同胞受傷,身邊的韓國朋友再也按捺不住,衝上了前線。

這刻,我也按捺不住了!

一支正義的旗幟在心中飄揚,人民革命的大門亦告打開!

我們以身體去對抗!對抗那鐵石心腸的武警!對抗背後那無良的官吏!對抗那只為財團而設的WTO

我們一次又一次的以身體抗爭,期望能衝破撞武警,衝向世貿會場,表達我們這班弱勢社群的訴求。

可惜,肉體還是肉體!

但明知肉體還是肉體!明知身上只有一個口罩、一頂帽及被分派的一小部份保鮮紙,明知強弱懸殊,為何韓國農民仍然奮身一搏?!

我欣賞他們對自已民族的歸屬感、欣賞他們對農本之堅持、對土地之尊重!

我希望我們的地方、國家可以跟他們一樣‧‧‧擁有一股很強的民族主義‧‧‧

戰友之時‧‧‧

我和這位韓國朋友經歷了好幾次與武警衝突的街頭戰,我倆外表雖與一般的文弱書生分別不太,但,我倆並沒有被被嚇倒!

但,這卻又是我第一次,第一次面對著強勁武裝的警察,他們可是跟平日在街上閒逛的那種不同。加上這是第一次以身體,以肢體抗爭不公義,雖然很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但始終有點不知所措感‧‧‧

還記得,起初,我和韓國朋友用身體去衝擊武警,可惜一次又一次失敗,有一次韓國朋友更被武警用盾牌撞倒在地上,我即上前扶起他。

還記得,有數位警察上前要捉韓國朋友時,我不惜好歹,伸展雙手阻攔,讓韓國朋友即時離開現場,而我幸未被抓去。

還記得,一次衝突時,胡椒噴霧終於入了我的眼睛,那時眼睛痛得要命,心裏還沒來得及咒罵那個發明這如此惡毒東西的人,只捉住身邊的他求救,跟著一班韓國朋友協助用水沖洗,真的要多謝他們。至今還記得當時有一把韓國女性的聲音,是多麼的溫柔!

還記得,當時我倆滿身都是胡椒噴霧,見有一所公厠,感受正如在沙漠裏見綠洲一樣,從未對公共厠所有異常的親切感,即入內想用水沖刷,但由於太多人,太擁擠,所以我先離開了公厠。不幸地,那時警方出動了催淚彈,各人爭相走避。當時我見到一位韓國人走不動,腳被催淚彈打中了,我即上前扶著他離去。更不幸地,警方續繼不斷地發射催淚彈,那時毒煙已覆蓋了公厠,我即想起他仍在厠內,還沒時間給予思索,本能上已發足奔跑回厠內,已想不到應用什麼英語講解當時的危急,一手捉住他,便用力的拉他走。一離開公厠,一股異常難受的感受由眼至鼻至喉嚨,再到全身,開始有點窒息的感覺,期後似要快死的。我倆一仆一碌地逃離,去到一所正關門的店舖,站在門外喊住要求收留。給予的回應更是大力的關門,當時我口中還喊著“我是香港人啊!”

逼不得已帶著口水鼻涕及半開半閉的眼睛跟隨人群離去‧‧‧

還記得,我倆見有一間酒吧正開著,便二話不說的衝了入內找洗手間,我們足足沖洗了約15-30分鐘,已經不太記得花了多少時間去沖刷,只記得那時候中了胡椒噴霧的皮膚是多麼灼熱,是多麼的令人難受!

還記得,我邀請了韓國朋友去我家休息。

還記得,我們之後返回天后,和韓國朋友的朋友會合,因灣仔已被封鎖,所以我們再折返大唐渡假村。

還記得,原有200位韓國人的大唐渡假村,當時只見3人。

還記得,他們在開會時,我已濛濛的睡去‧‧‧

戰友之後‧‧‧

韓國朋友一起走過1217這場戰役後,我們繼續參與了多個抗議世貿活動。最後韓國朋友23/12走了,留下的是他送給我的一件T-Shirt, 一首為韓國農民鬥爭而唱的歌‧‧‧

再見了‧‧‧韓國朋友

再見了‧‧‧韓國農民

 作者:老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