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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這樣一個尷尬的位置

<八樓對學聯,對學運和社運的想像和期盼>一文的讀者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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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現在很多大學生都會說:「我怎會是既得利益者?我畢業等於失業,還欠政府grant loan!」

在這樣的時勢,還想提醒大學生:你們仍然是社會的既得利益者──似乎很過時。可是,大家是否應該想想,你有張證書,同你大學裡那些沒有證書的清潔工、大學飯堂裡的工人,真的獲得社會「一樣」的待遇?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小學與中學時代,那些被「淘汰」的同班同學的面孔──他們被你「淘汰」了,他們現在在那裡?在做什麼?收幾多錢一個月人工?他們被你「淘汰」,真的因為他們比你「笨」?

我想,討論大學生的社會位置,應該有最基本的教育理念開始講起。

香港現在的教育體制,基本上只是給予大體上還可以坐定定聽書、或者懂得考試的「奧妙」、或者會以文字邏輯來思考事物的學生;容不下喜歡坐不定愛跑跑跳跳、或者以圖像來思考、或者不懂考試竅門的學生。
換句話說,其實這是一種人種淘汰的過程──如後者不能「馴化」為前者,他們就會跌入社會階層的下半截。整個教育制度,就是一個要將「知識」定格為以某種思維方式達致的學習結果,而淘汰不屬於某種思維方式的人種,並教曉了社會大眾:是那些升到大學的人所擁有的「知識」才是「知識」,而有「知識」的人在社會上才值得「尊重」。
同時,每一個社會的主流都會因著自己的形態,發展自己的教育方式和規則,去生產符合這個社會主流要求(在知識和人格上的要求)的下一代。如果我們認識到這一點,而我們又不至於淺薄到以為「自由、平等、公義」就等於「多數壓倒少數」的話,那麼我們也不難推論出,現在的教育制度所代表的主流價值,其實是會對某類型的人,產生排擠和壓迫的效果。

我想起中七的時候做暑期工,滿有信心地等著進大學,當時工作的地點剛好和另一個同學工作(當時他已經在做正式的工作)的地點差不多,我做白領他做藍領,有時約出來吃飯,聽到他上班的情形,聽到他自從會考失利他父親就對他非常不滿,時常給他看臉色。有一次他帶我去他的同行經常吃飯的地方,我差點想不出自己要吃什麼,因為那間茶餐廳幾乎是清一色的肉,每碟飯除了大大塊肉就是大大碟飯,上面淋一堆紅汁/白汁/豉油汁──我覺得自己不需要吃那麼多,亦忽然覺得這樣吃飯很像餵機器吃電油,而且是一大桶油照頭淋的感覺──當然,我自己上班需要吃飯也似吃電油,不過沒有被那樣一大桶油照頭淋的樣子。那一天我看著眼前的一碟飯覺得很難過,因為我覺得這個世界並沒有公平地對待他和我,而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知道我應該要做些什麼,才可以改變這種不公平。

我才察覺到,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不公平的遊戲規則。
如果大家說教育應「以人為本」的話,我實在看不到這是我們現在的教育制度。

或者也因這樣的原故,上到大學之後,發現有樣東西叫做「學生運動」和「社會運動」,便覺得是應該去做的。可是要做什麼呢?話說回頭,我們可以「晉升」到大學,已經自覺或不自覺地順從著這一套主流社會的邏輯了,我們還可以怎樣去面對那些在同一個遊戲中被排擠出來的人?我們面對社會覺得「大學生等於有學識」,該持何種態度、何種反省?我們面對即使削減大學資助仍然用著大量社會資源的自己,又該持何種態度?
況且,在進入大學之後,大家又離這個社會的權力核心近了一步,大家有機會去認識這個社會中的權力運作形態──讀行政的有機會知道政府和大機構是用何種思維在運作和控制;讀新聞的有機會知道各大商業主導的傳媒運作如何在社會文化上邊緣化社會裡的弱勢群體;讀社工的有機會明白社會用何種邏輯面對在社會底層,或文化上被排拆到邊緣的人……大家有機會去認識,進而去改變。
不過,我都只是說「有機會」,因為,你都有可能認同了那些控制、邊緣化的心態,成為將來的社會主流壓迫體系中的健將。
很尷尬的位置。

因此,如果我們理解社會運動,是一切將社會推向「自由、平等、民主、公義」的行動,那麼,站在這樣一個尷尬的位置上,我們如何看待自己身為大學生,在社會運動中的角色呢?從在這樣一個位置的角度出發,我們會如何看待「削資」、「分科收費」、「中大英文化」、「副學士課程」、「三三四方案」、「大學清潔工外判」、「私營化」……等等等等的問題?

而學聯,一個有著悠久的學生參與社會運動傳統的團體,又如何面對今天的自己?

七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