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Denny、黃俊邦、葉寶琳
編按：早前捍衛粵語浪潮在廣州爆發，雖然在政府嚴控下似已平息，但核心問題依然懸而未解，而且觸發事件的根源也不止於推普運動，更牽涉到文化保育和城市發展的問題。例如廣州青年自發組成的錄像組織「粵拍粵掂」，便曾拍攝一部紀錄廣州城拆遷的紀錄片《正在消失的羊城》（http://www.youtube.com/watch?v=vhaUUZwErBI），引起頗大關注。廣州亞運開幕在即，一如北京奧運，廣州已全面進行類「戒嚴」的時期，所有關於亞運的負面消息一律不准報導，一眾關心廣州本土文化的團體成員也被多次「請喝茶」。我們幾個獨媒小記在一些當地朋友的帶領下，在廣州作了簡短的考察，行程雖然匆忙，但收穫也不俗。本系列將分三篇文章，在亞運11月12日開幕前陸續刊出。
全面改造城市的亞運工程
廣州自從2004年成功申辦亞運以後，開展了連串城市更新的工程。據官方數字(註１)指，亞運會的籌備總共花費約1226億元人民幣，其中場館建設是63億，亞運會和亞殘運會的運行資金是73億，主要的支出卻在「改善城市面貌，加大基礎設施」，包括地鐵建設、城市道路橋樑等基礎設施的建設、環境綜合整治、工業性污水處理、河涌整治等等。動用上千億資金（這還只是官方數字，實際預算恐怕未來還要增加）作城市建設，不難想像，廣州正面對翻天覆地的改變。
日前廣州市政府便宣佈，為確保亞運期間空氣質素，嚴禁市民燒烤，令人驚嘆原來燒嘢食都會污染城市空氣。在此之前，工廠、工程等已相繼被下令停工，進出廣東省都有嚴密安檢，保安級別逐漸提升。我們和幾位廣州友人閑聊，亞運開幕閉幕場館「海心沙」，市政府竟要求對岸多幢民居在開幕閉幕期間暫遷，以免對開幕閉幕典禮構成安全影響。在居民的反對下，政府竟然反建議那幾天「一家一民警」，居民彷被軟禁。同一區的地下食肆更不好過，政府一律禁止炒炸食品。小記反問，那蒸、煮、灼呢？卻說可以容許，令一群出名辣炒的四川菜、湖南菜食肆，那幾天都不要期望可以做生意。
東關大少西關小姐
亞運把近年廣州的拆遷改造工程得以高速進行，說到廣州近年最受的工程，要數荔灣區恩寧路一帶的歷史老街。所謂「東關大少西關小姐」，廣州的故事幾乎都要從西關說起，無線電視也慣於借用這些廣州的符號拍攝電視劇，如2003年張智霖主演的《西關大少》、2008年由汪明荃主演的《東關飄雨西關晴》等。西關從前專指清朝廣州城西外的一帶，如今的「西關」大概是在荔灣區恩寧路一帶。明清時期，廣州是重要的對外港口，而西關則集中了廣府的富商巨賈及名流聚居，因此位於西關內的恩寧路保有了廣州最完整的騎樓街，放眼兩側盡是西關大屋，著名的有八和會館、李小龍故居、詹天佑故居、金聲電影院，幾乎就是廣州歷史文化的記憶集中地。「西關小姐」據說，是會恪守傳統又不會拘泥於傳統，居於西關大屋，又能吸收外來文化，因此成了羊城中西交匯的代表。( 且不論這個版本的廣州故事如何缺乏廣州庶民生活的聲音 )
獨媒小記從上下九路向荔枝灣涌方向信步而行，上下九路是廣州舊城區最「繁華」的街道，整條步行街建滿著名的廣州騎樓，如今均被各大型商業品牌進駐。整段步行街基本上已整飾完畢。原來的民國騎樓街，許多建築物外牆重新髹上了灰白色，失去了原來的樣貌，街道兩旁放了一些雕塑。步行街人潮如鯽，不少連鎖商店進駐，前店後居或下店上居的情況沒有怎麼看到，感覺倒有點像澳門議事亭前地附近的商業街。
金聲電影院
過了商業街的路段，舊建築開始愈來愈多，最醒目的是金聲電影院。始建於1934年開業的金聲電影院，是六層的騎樓建築，它與李小龍故居和八和會館等建築命運有別，在2007年的「恩寧路改造方案」中沒有被納入文物保護之列，反而據稱是因為「消防大達標」，已被列入拆遷建築的範圍。「恩寧路改造方案」公佈後引起不少爭議，後來政府推出新方案，指會保留金聲電影院。不過，小記來到之時，金聲電影院的拆遷工程已完成大半，整座電影院卻只剩下幾堵牆。當地的朋友指，有傳金聲電影院將被改建為博物館，但保留的卻是只剩下幾堵牆，猶如澳門的大三巴，已然成為當地人的笑話。「遺址」以前是大片建築群，小記工月到同一地點，當時正拆遷中，想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已把一個社區完全剷平，目前正在修建一個不倫不類的公園。
圖：五月，金聲電影院後方社區拆遷情況。
金聲電影院再過不遠處，是當地民居的老屋區吉祥坊，已被清拆了大半，但因為拆遷引起甚大爭議，現時工程暫時中止。吉祥坊內大多是中西合璧兩三層高的小樓房，放眼望去街道兩旁都是小露台，其中包括了粵劇名伶紅線女的故居的吉祥坊（註２）。不過，隨著拆遷工程開始，現時大部份住戶已陸續遷出，被清空的樓房佔了一半有多，顯出頹廢和荒涼的景象，有些更是變成頹垣敗瓦的廢墟，但在廢墟之旁仍住了不少人。據當地的朋友說，自從拆遷開始，這裡的治安差了很多，同時有些被清空的單位又被租出去供民工住。就小記所見，很多被清空的樓房都被磚牆封死了門窗，而且外牆上都有「拆」字的塗鴉，卻不知兩者分別是甚麼單位的手筆。
荔枝灣涌
後來我們一行轉到新完工的荔灣涌，被認為是親官方的《廣州日報》 ，在當日亦大肆報導荔枝灣涌的整治工程。本來荔枝灣涌就是一條河道，在八、九十年代高速「發展」之時，此河變成了一條臭渠，市政府於是將之覆蓋，成為一條水泥路。是次在2009年展開的工程，將「復原」河道，並將附近一帶的樓宇拆卸或以粉飾的方法「重修」。當然，此河不會再是彼河，於是成為了類似香港的「昂坪三六零」人造景點。
一點反思
香港目前也正在申辦2023亞運會，不過這與廣州的亞運會，有著根本的分別。香港的亞運諮詢文件，強調的也是要節省地舉辦亞運，沒有提及徵地、改造城市等等；廣州市政府卻幾乎是以亞運改善城市形像之名，大舉拆遷城中村及舊城區，收回土地以作出售之用，充實地方政府的財政。同時，廣州市政府也著力透過改造城市，建立新的文化身份。這些在香港的申辦亞運諮詢文件中沒有看到，也不太可能實行，畢竟香港人已經歷過在利東街、天星、皇后等運動。我們所接觸的廣州朋友普遍認為，亞運勞民傷財，如其大搞粉飾工程，不如將這千億元用於改善民生。這點則與香港所遇到的反對壓力——四百億搞亞運、不理貧富懸殊——十分相似。
香港與廣州同樣面對的，是地產橫行的年代，香港的老街及舊區文化，同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不少廣州的年輕人，也開始開展不同的保護舊廣州及廣州文化的工作，粵港在這一點上，可說是相當融合了。
延伸閱讀：
恩宁路—民间关注
「粵拍粵掂」製作，《正在消失的羊城》
註1：文匯報：亞運籌備花費超千二億，2010-10-14
註2：東方日報：重現西關古貌 穗擬拆粵劇街，2010-2-2
註3：新快报：民居自装摄像头防贼 恩宁路空房成贼窝，2010-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