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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藩市柬埔寨香港 種族滅絕與戲劇

丹沈利幾十年來都是美國著名劇團三藩市默劇團的核心分子,2004年他與香港無言天地劇團排演的《柬埔寨的紅衣裳》,今年6 月將再次於香港上演。

《柬埔寨的紅衣裳》涉及當年柬埔寨人民遭受種族滅絕的惨痛經歷。這個故事由無言天地劇團來演繹,不知會否令我們想起香港聾人一直以來經歷的「語言的種族滅絕」?

Dan Chumley (丹沈利 )獲得獎學金與前美國總統克林頓在六十年代越戰期間一起入了哈佛大學。但那年代風起雲湧的學生運動和一次三藩市默劇團 ( San Francisco Mime Troupe )到哈佛大學的演出改變了丹沈利的一生。

學院劇院社會

丹沈利被三藩市默劇團的戲劇風格和對社會改革的承擔深深的吸引,毅然放棄哈佛大學的學位而投身參與三藩市默劇團反越戰劇的巡迴演出。後來隨默劇團回到三藩市便一直留下來,成為它的核心分子:先後做過它的劇團經理、技術總監、演員和藝術總監。在丹沈利和其他人的努力下,三藩市默劇團維持了超過四十年。

它不單是美國著名的劇團(它數度獲得頒給在百老滙傑出演出的OBIE獎,更曾獲得東尼獎,被譽為全美國傑出的地區性劇場),也是世界著名的美國劇團,曾在歐洲各國、以色列、古巴、加拿大、尼加拉瓜、哥倫比亞、香港等地演出過。三藩市默劇團雖以默劇團為名,但它的演出並非啞劇,而是充滿動感、幽默諷刺對白和動聽悅耳音樂的表演,它借用了十六世紀意大利街頭即興喜劇的表演形式,糅合了道地美國的表演形式(如百老滙、黑人歌舞等),而自創一套特別合適在公園露天表演的形式。它在過去四十多年以來,每年都在加利福尼亞灣區由七月開始到九月勞動節,每個周末於不同的公園免費演出,其他時間他們則巡迴到美國各州或海外,作戶內戶外的表演。

三十多年來的參與,丹沈利沒有後悔過,三藩市默劇團沒有為他帶來財富,有時候它甚至不能為他帶來固定的收入。但在默劇團他遇上他的妻子瓊荷頓 (Joan Holden,著名編劇) ,兩人合力養大了三個女兒。如今他是意大利街頭即興喜劇 (Commedia del Arte) 的大師,樂於透過工作坊傳授他人。他也間中在大專院校講課,開壇教授激進戲劇,也不時應荷李活之邀,為設計及繪畫動畫的人講解和示範動作原理。

丹沈利從三藩市默劇團得到的,不單是創作欲望的滿足,而且是透過演出去說話和關心社會、評論世界上的不公不義。過去三藩市默劇團的演出談論過、關心過的題目包括南非的種族主義、越戰、三藩市的住屋問題、通貨膨脹、婦女解放、中央情報局販毒、生態問題……

戰爭和平全球化

近年丹沈利他們關心的是基因食物、全球化、中東的戰爭與和平。

而在十多年前開始,丹沈利又率先將美國劇壇移近亞洲地區,並且進行跨文化的合作和交流。早在1992年,丹沈利和另外兩位三藩市默劇團重要成員瓊荷頓及愛德洪爾就去到菲律賓與當地著名的菲律賓教育劇場合作,排演了一齣在菲律賓載譽甚隆的政治喜劇《沙比奧》。而在1993年三藩市默劇團邀請了數名亞洲演藝工作者 (包括日本舞蹈家竹屋啟子、台灣民眾劇場的鍾喬、菲律賓教育劇場的瑪莉兒‧妮卡坦及香港民眾劇社的莫昭如)專程到訪三藩市參加新劇《Offshore 》( 產業外移)的撰寫及排演工作。

《產業外移》在美國演出過後,1994年三藩市默劇團再接再厲與香港的亞洲民眾戲劇節協會和其他亞洲七個地區的民眾戲劇工作者共同創作和排演了《大風吹》,巡迴了加爾各答、加德滿都、達卡、曼谷、香港和台北等地演出,在香港,《產業外移》更與《大風吹》一起同台在遮打花園免費為外勞演出哩!

之後丹沈利又來過亞洲好幾次:2000年與香港聾劇團排演《財迷心竅十五貫》 (後來又與香港無言天地劇團再度在2002年排練同一劇目在美國華盛頓和三藩市演出) 、2003年與台灣差事劇團排演《阿拉的天空》、2004年與香港無言天地劇團排演《柬埔寨的紅衣裳》。2005年4 月,丹沈利再度來港,與無言天地劇團重排《柬埔寨的紅衣裳》,在5 月底到上海參加亞洲婦女戲劇會議和韓國光州参加 Asian Madang亞洲民眾戲劇節。之後會在6 月8 日至10日於香港大會堂劇院公演。

書柬埔寨劇本

《柬埔寨的紅衣裳》的劇本,由三藩市默劇團的駐團編劇瓊荷頓依照美國暢銷書《 First They Killed  My Father: A Daughter of Cambodia Remembers 》(他們首先殺害我的父親:一個柬埔寨女兒的回憶) 改編。這位柬埔寨女兒的名字叫 Loung Ung。她現在美國居住,是美國越南退伍軍人組織「清除地雷」的發言人。 Loung Ung訴說的故事,由她在五歲的時候開始。她的父親是政府高級官員,她是七兄弟姊妹其中一個。他們住在首都金邊。在書中她述及小時候喜愛逛市集,愛吃炸草蜢、愛看鬥雞!當赤柬游擊隊運動在波爾布特領導下攻陷金邊時,她的一家人便被迫逃亡。後來一家人更要分散逃命。 Loung Ung後來被一個孤兒訓練營收留,受軍訓當童兵。而她的一些兄姊就得在勞改營過活。後來 Loung Ung輾轉逃亡到泰國難民營,而波爾布特政權又被越南推翻, Loung Ung慢慢地與一些家人團聚,到最後獲准到了美國 Vermont過新生活。

Loung Ung的自述,訴說她自己和一家人在波爾布特和赤柬統治下的悲慘遭遇,旁及柬埔寨人民當年如何生活在水深火熱乃至種族滅絕之中 (據估計,當年慘被赤柬清洗殺害的有二百萬人) 。書在2000年出版,感動了美國的千萬讀者。瓊荷頓和丹沈利也是其中兩個。

當年中國共產黨 /政府支持過西哈努克親王,也支持過波爾布特和赤柬;支持過越南對抗美帝國主義,後來反過來又跟越南打了一場仗。中國人 /香港人對這些事情表過什麼態,有沒有表態,也是因人而異。不過到今時今日,會為波爾布特和赤柬屠殺二百萬人辯護的,大概不會有了吧?當年赤柬得到中國和柬埔寨農民/ 民眾的支持奪取了政權,採取了許多激進的措施:包括了徹底的自力更生、廢除貨幣、撤離城市,固然是很大的冒險,但令波爾布特等人犯了滔天大罪的卻是對列寧主義的篤信:共產黨是革命先鋒、是領導,而有任何人懷疑就是該死的反革命分子!

而瓊荷頓和丹沈利及其他三藩市默劇團的成員也絕不諱言,在反對美國侵略戰爭之餘,他們是同情赤柬的解放運動的。而柬埔寨的殺戮戰場也就令他們重新審視革命的意義和方法---不過他們也相信,柬埔寨民眾經歷的苦難,也是美國當年出兵越南所造成的---哪怕美國的統治者沒有這樣的計劃!

聾無言手語

香港無言天地劇團成立於2000年,他們部分成員由香港聾劇團脫離而自立門戶。他們多年來與香港健聽導演合作 (包括何應豐、陳哲民、黃國忠、鄧偉傑等) ,近年更與外國 (聾劇) 導演

Mike Canfield、Tony Strachan、 Bernard Bragg及  Dan Chumley等排練不同劇目,如《次神不再》、《創世記》、《鬆縛快、好世界》、《猴子爪》、《財迷心竅十五貫》、《柬埔寨的紅衣裳》,每次都有很好的成績。無言天地劇團的成員從不同的導演身上學到不同的東西:身體語言的表達、感情的表達、不同的動作詞彙、視覺溝通劇場、視覺的詩篇……無言天地劇團更得到香港藝術發展局、民政局的藝術發展基金、香港展能藝術會及一些商業機構和個人的支持,讓它有機會屢次到海外演出和交流,使它在國際上的聲譽日隆,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出色的聾劇團之一,也是香港極出色的文化大使。

無言天地劇團成立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相信聽障人士雖然活在一個「無言」的環境裏,但同樣擁有欣賞及創作藝術的權利。而當無言天地劇團追尋聾人戲劇藝術美學的同時,它的成員也透過演出表達聾人關心的議題。譬如《鬆縛快、好世界》表面上是個千里尋親的故事,但更深層的意義是聾人追尋自己的身分和對自己作為聾人的認同及表彰!無言天地劇團成員認為聾人所用的手語,是他們的母語。在一個叫《次神不再》的劇目中,他們呼籲學校不要強迫聾童只學發聲讀唇而鎮壓手語! (香港的聾人教育一直秉承十九世紀末一些健聽的聾人教育工作者的決議:聾人教育不可用手語,只教授發聲讀唇。這樣的政策被聾人稱為 linguistic genocide---語言的種族滅絕,它持續了整整的一個世紀--- 甚至現在仍在香港履行。)而無言天地劇團在最近的一次演出中,更用了手語來演繹中文和英文詩,呈現了手語之美。爭取聾人利用母語 (即手語) 的權利,不單是聾人戲劇工作者的意願,而且是聾人社群中很多人會認同的。譬如說,香港聾人最大的一個自助組織香港聾人協進會去年九月出版了《香港手語》第一冊 (書和光碟) ,還要出第二冊、第三冊……為什麼呢?《香港手語》說得很清楚:手語是聾人的語言。

《柬埔寨的紅衣裳》的故事涉及當年柬埔寨人民遭受種族滅絕的惨痛經歷。

這個故事由無言天地劇團來演繹,不知會否令我們想起香港聾人一直以來經歷的「語言的種族滅絕」?

莫昭如

明報    
2005-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