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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下鄉報告---第一篇.春天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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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車站

已有多年未曾在國內過年,「春運」在腦海中只餘一個模糊的概念,現在香港的電視新聞也少有報導春運消息了,可能因為年年如是,記者也懶得報了;依稀記得的畫面,是火車站的人潮,約十年前,這些人潮被冠以一個很負面的名字:「盲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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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軟硬天師有一首歌,可惜名字忘記了,期中有一句:「盲流、紅雙喜,神州大地......」,歌詞充滿香港人對中國大陸的誤解,先不說盲流,單講紅雙喜,紅雙喜本來就不是大陸的主流香煙,大概只有廣州多些人抽,以前最好的煙算是中華牌,在國內雪條還是一毛錢一條的年代,中華牌已經賣二十元一包了,一般人是抽不起的,農民一般抽的是旱煙,即是廣東人所講的「棺材釘」,外出打工者,會抽一些最低價的紙煙,我以前家鄉有芒果煙,四毛錢一包,好一點的有飛馬牌,五毛錢一包,大前門,七毛錢一包,都深受無產階級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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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物價騰飛,中華早已不是最好的煙了,現售二十七元一包,我去過江浙一帶,那兒最好的煙是五星蘇煙,一包九十元,據上一份工作的國內同事說,有點「層次」的人一般抽的是三十元以上一包的煙,如玉溪(三十四元一包),當老闆的都抽五星蘇煙,據說是面子問題,有老闆請我抽過一根,味道還可以,中產者抽八元一包的紅塔山或九元一包的中南海等,只有民工,還是抽著最廉價,兩三元一包的煙(現時已沒有幾毛錢一包的煙了,兩元一包算是最低價),所以我在以前的同事面前抽兩元錢一包的哈德門時,他們都感到我是異類。最低下的是旱煙,十多元一斤,煙癮不大的人可以抽上二三個月,旱煙以前只在鄉間的小鎮才可以買得到,現時在南中國的工業區,如東莞的橋頭和深圳的丹竹頭,隨著農民工南來,也可以看到路邊有賣旱煙的小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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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流」

盲流本來不是用來描述現在的打工者的,在建國初期,中國農村剩餘勞動力流徙到城市找工作,當時中國政府為了將農民固定在土地上,以便利國家建設,在1953年,便開始以「盲流」這個帶有歧視性的字眼描述農村外出務工者,「盲流」是「農民盲目流入城市」的簡稱,其後,國家推出一系列的政策控制農民流動:

1955年6月,國務院發布《關于建立經常户口登記制度的指示》,規定全國城市、集鎮、鄉村都要建立户口登記制度,開始統一全國城鄉的户口登記工作。

1956年、1957年不到兩年的時間,國家連續頒發4個限制和控制農民流入城市的文件。

1958年1月,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戶口登記條例》為標志,中國政府開始對人口自由流動實行嚴格限制和行政管制。第一次明確地將城鄉居民分為“農業户口”和“非農業户口”兩種不同户籍,即是現是所講的戶籍制度,在事實上廢棄了1954年憲法所定的關於遷徙自由的規定。

1975年,憲法正式取消了有關遷徙自由的規定,此後一直没有恢復。

軟硬歌詞所指的「盲流」,大概應該是指在九十年代中期年開始,中國大搞出口工業之後,大量外出務工的農民(即所謂的民工潮),大批的農民,為了家裏的生計,外出務工,解決家裏的教育、醫療和住屋的三座大山問題,在2004年前,還要應付來自政府的稅收,在2001年收稅的高潮,有些農村每人要向政府繳交四百元的稅收(農民每年收入不過幾百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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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外出打工者,被稱為農民工,簡稱民工,也是;帶有歧視性的字眼,我在上海聽過兩個青年在車上玩閙,互相對罵,青年甲說:「你這人真無文化,民工一樣!」青年乙回應,「你才無文化,農民!」在香港,很多人稱男性的民工為北佬,女性則不會稱為北妹,因為北妹一般指外來的性工作者。對於女性民工,在深圳廣州一帶稱她們為打工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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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對中國經濟發展的貢獻有多大,我不在這裏說了,只要在雅虎打「民工」兩個字,您會找到到過百萬個有關民工的帖子,裡面會有很詳盡的解釋。

因為戶籍制度,農民到城市之後,未有工作前之前,基本是無權在城市居留的,已回鄉的職業病患者對我憶述當年他到深圳當民工的情況:在未有工作前,他每天都要像通緝犯一樣的躲著,山上的長草堆、市郊的廢墟、高速路兩旁的護土坡,總之像逃犯一樣地生活。

外出了,但家仍在農村,民工日夜工作,將其辛苦出賣的血汗的成果---那一點可憐的工資,寄回老家,讓農村變了天,水泥房子一棟一棟的建(本來住的都是土做的房子),村裏也開始有了冰箱和彩電。

打工者全年都沒有幾天假期,最盼的就是農曆新年,因為國內工廠一般農曆年都會有十多天假期,離家的民工就會趁著年假回家,看看家裏年邁的雙親和留在家裏的小孩,於是每年春節期間,中國大地就會有一億以上的人,趕車趕船,趕著回家過年,造成全球獨有的春運場面。

「春運」的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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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盲井」的經典對白:「中國什麼都缺,就不缺人」在春運期間的車站是最能體現的,不管在大站還是小站,滿滿的都擠滿趕著回家過年的人潮,所有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希望盡量給家裡帶一些好的東西;車票都不易買,每個排隊的窗口,都是超過二百人的人龍,四處都是賣黃牛車票的票販子,原本五十多元的車票,會被炒到一百多元,剛好是一個基層民工一星期的工資,車站變成很多人做生意的重地,票販子、熟食攤、小偷、出租包車,都會趁這打工者流動期間發一點小財,應一下節,本來新年就是要恭喜發財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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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在票販子手中買得高價票的,原價五十三元的票,黃牛價一百一十元一張,鐵價不二,當時最怕就是買到假票,因為車站四週的揚聲器都在廣播說票販子賣的是假票云云,但由於實在是買不到票,所以也只好拼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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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站混亂一片,資訊極不流通,一點指示也沒有,買了票也不知上不上得了車,我拿著黃牛票,在車站裡轉了三十分鐘,還搞不清該在哪個閘口上車,所有登車的指示牌都失靈了,只有在開車前會有一位大嬸大吼一聲,叫不同班點的人上車,我拿著車票,好不容易地擠到車站的詢問處確認車票的真偽,當時詢問處年輕票亮的乘務員小姐斜眼瞟看了我的車票一眼,冷冷的問:「在外面買的?」我不置可否,她接著說:「假的!」我一再追問,她才告訴我,所有在外面買的票都是假票!

我嚇了老一大跳,以為這下可完蛋了,但這時在我身後有一位貌似打工者的先生告訴我,車票是沒有假的,票都是真票,如果我不要手中的票,可以賣給他。

天呀!一位是車站的工作人員,一位不知是什麼人,我該信那一位?

最後証實,還是廣大人民可信;像做夢一樣,我聽到在入閘口的大嬸叫我的車號,然後確認票還是真的,順利上車,開始我的春節旅途。

上車後,發現基本上全車都是外出打工者,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我旁邊的,是一位把頭吹得兩吋半高的小伙子,車上很多人都在談論買黃牛票的事,這時發現原來我還是上當了,黃牛票原來是可以議價的,坐在我旁邊的一位就以八十元買得了黃牛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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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在兩三年前,票可比現在好買,因為以前長途客車一般超載都抓得不嚴,在春運期間,人都會把車塞得不可再塞為止,就有點像東華三院的籌款節目一樣,後來當局為了人民的人生安全,嚴打超載,超載一人,罰款數百,所以現在車廂裡基本上都不擠,一人一座;七年前,我聽過致麗大火工傷者家屬說過,在春運期間,打工者都往火車裡塞,車門上不了就從窗口爬,車上的民警拿著一米多長的棍子,就往上來的人打,根本不把他們當人......唉,回家一趟,好不容易啊!

離家的孩子

2004年,中央一號民件出台,2005年基本落實執行,全國不再收農業稅,九年免費教育落實,有國內傳媒報導,農民眉開眼笑,農村的好日子又來了!我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走向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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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沿著國道向山區進發,兩旁映入美麗的丘陵、梯田和農家,腦裏盪來打工者都熟悉的歌:離家的孩子。

離家的孩子
演唱者:吕飛
作詞:胡力
作曲:胡力吕飛

離家的孩子
流浪在外邊
没有那好衣裳
也没有好煙
好不容易找份工作
辛勤把活幹

心裏頭淌着淚
臉上流着汗

離家的孩子
夜裏又難眠
想起遠方的爹娘
淚流滿面
春天已百花開
秋天落葉黄
冬天已下雪了
您千萬別著涼

月兒圓呀月兒圓
月兒圓呀又過了一年
不是這孩子我心中無挂牽
異鄉的生活實在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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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2007下鄉報告---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