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盧映西（南京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
最近，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在第六屆財新峰會上表示，在世界經濟面臨多年未有的嚴峻複雜形勢之際，除了要反思原因，制定針對需求方和供給方的綜合政策，堅持穩增長和促改革的辯證統一外，還應重新研究一些傳統經濟學理念。 「比如3%的赤字率，60%的負債率標準是不是絕對科學，值得探討」，這兩者的僵化「不利於經濟增長和改革」。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因為3%、60%這兩個指標本來就不是科學結論，遑論「絕對科學」。這些指標得以暴得大名，要歸功於1991年的《歐洲聯盟條約》，條約規定簽約國都必須將赤字率（財政赤字與GDP的比率）控制在3%以下，將負債率（年末債務餘額與當年GDP的比率）的佔比保持在60%以下。這其實是各方政治妥協的結果，與科學沒多大關係。如果非要跟「科學」掛鉤的話，那就是在對過去數據進行大量統計的基礎上可能會總結出大致的統計規律：一個經濟體的赤字率或負債率越高，發生危機的概率也就越大。
其實不用統計，普通人也能明白，欠債太多總不是好事，這本來就是眾所周知的生活常識。但是，大概率事件並不一定會發生，小概率事件也不一定不會發生。所以這種常識運用到具體情況時，根本得不出任何確定的答案。以炒股為例，大家都知道股市泡沫不斷發展下去最終肯定會崩盤這個「絕對科學」的規律。但任何人都無法事先指出哪一個點位是絕對安全或絕對危險的，因為這不是科學能夠解決的問題。正是這種不確定性，才造就了股市的投機空間。
對於國家的赤字率和負債率也可作如是觀。一個國家負債越高，離債務危機的懸崖就越近，這是個「絕對科學」的規律。就是說，只要開始負債，就等於走上一條通向懸崖之路，但這條路的長度無法事先準確知曉。信用評級機構惠譽（Fitch）最近將日本的主權信用評級從「A+」下調至「A」，因為日本政府債務水平過高且在不斷增加，預計到2015年底，日本政府負債率將升至244 %，這是發達國家中最為嚴重的，甚至比深陷債務危機的希臘高出近100個百分點。日本雖然近20多年來在經濟上一直步履蹣跚，債務問題也由來已久，但就是從未接近過債務危機，儘管這方面的預測出現過多次。可見各個國家走向債務懸崖的路程長短懸殊，這種不確定性同樣也會產生投機空間。
所以，一旦我們想通過提高赤字率或負債率來解決經濟難題的時候，首先要搞清楚的是，這只是投機，不是科學。我們只能大致估計失敗的概率，無法確知安全的紅線。不管怎麼說，以投機心態調控宏觀經濟，跡近玩火，殊非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