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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能垂範東方嗎?

香港能垂範東方嗎?

藍黃兩營,各自的極端,各自有自己的香港論述;兩者,截然相反。深藍的論述,香港只是中國GDP的3%;中國官方的排名表,已將香港排在上海之後;香港再不努力,將變成中國的二流城巿。當然,人均GDP接近4萬美元的經濟體,如何再以發展中經濟體的速度發展,卻從來沒有人能給答案。

深黃的論述,卻完全相反,但同樣引人注目。城邦派奉為戰歌的《城邦會戰勝歸來》,就有一句:「垂範亞洲建共和」。另外《高地大教堂》,最近有人填了香港版歌詞,亦有一句:「垂範東方,履途挽手逕創」。當然,這類歌吹捧自己的地位,本來天經地義。民國《國旗歌》,要「東亞稱雄」;南韓國歌,則要大韓民族屹立到東海水枯、白頭山倒下才止。但是值得我們深思的是:到底香港,是深藍所說的,走向式微之路,還是像深黃所說,底蘊深厚,足以垂範亞洲?

「垂範」一詞,比「稱雄」明確。垂範不是武攻:香港在任何國際環境下,都不可能成為一個獨立的軍事強權;垂範是建立楷模,讓其他人效法。所以垂範是文攻、是王道。而垂範一詞很莊重,楷模份量不夠,就當不起垂範的意景。

香港是全球少有的自由經濟、擁有亞洲少有的司法獨立系統。就算是五年前,還是有不少的商業合約,雖然合約雙方都並非來自香港,但卻以香港法例為合約基礎。這種信任,就能稱得上是垂範。雨傘運動,證明了法治還在,否則亦捱不了三個月。當然,雨傘運動並未終結。最少,制度還在那裏,讓我們守護。

無論是歌影視的流行文化,還是金庸、衛斯理一代的名著,都是建基於香港的言論出版自由。在七八十年代,除了日本之外,也說不出第二個亞洲社會,有香港一樣的自由。所以香港的出版界,才能百花齊放。到了今天,其實自由仍在:整條彌敦道上,任何一個報紙檔,都在賣大陸出版不了的政治書及雜誌。連趙紫陽及李鵬的回憶錄,都要在香港出版。這幾年,中國將外國名記者趕出國門,不少就留在香港。因為他們目擊了雨傘運動,所以我們才能迅速佔據世界各地主要媒體的版面。這些都實在地了證明,自由仍在。會否延續,則看我們了。

香港獨有的東西文化薈萃,更能激化創意。金庸在《射鵰英雄傳》的後記裏,也交代了郭靖、黃蓉密室療傷的一幕,場景及人物位置,是端摩了西方話劇後設計的。沒有一段時間的交集,消化,文化薈萃只會是一個拼盤。吃了一塊牛扒,正常是身上多長一吋人肉;如果吃牛扒後,手臂突然長出一條牛柳,則絕不正常。所以融入西方特色,並非武俠小說裏,植入一名白人魔術師;更非商業談判時,找名老外回來當臨記。真正的東西薈萃,是兩套文化同時植入了深層意識,去蕪存菁後,所顯示出的文化論述。環觀亞洲,的確沒有多少城巿,能有香港的特色。

香港這些優勢,其實仍然存在。過去十幾年,也許經濟發展的重心,並沒有依賴這些優勢;反而為了遷就形勢,我們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但是一場雨傘運動,卻幫我們重新發現這些優勢。如何重新演繹,以這些優勢再創高峰,則是雨傘世代,政治跟經濟生命裏,最重要的課題。

龍應台在《百年思考》寫過:文化很薄,就像「手捧著的透明細瓷」,一代交到一代的手裏,一旦失手打碎,就要重新掘泥,重新塑造新的細瓷。我們每一件軟實力:法治、自由、東西文化薈萃,都是一件一件的透明細瓷。我們不主動守護,細心承存的話,一不小心,就會打碎。香港曾經很幸運,我們無需親自捍衛過這些細瓷,亦能受惠於它們的力量。也許,這種運氣已經遠離。但這一刻,我們仍然擁有這些細瓷;雨傘世代的責任,就是捍衛它們,確保它們能讓一代又一代的香港人,繼承下去。